西班牙海鲜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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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在北京工作的时候有个兰州朋友,高眉深目,咧嘴一笑露出锯齿一般的门牙,象个蛮族。刚认识时,我对他说,兰州是我心目中的中国文化中心,两本上档次的文学杂志和科学杂志,《读者文摘》,《飞碟探索》,都你们那里出的。他说,我有个叔叔就在出版社上班。我又说,我特爱吃兰州牛肉拉面,象东单口的那家...... 他打断我,告诉我两点:第一,我们在兰州出去吃只说牛肉面,不说牛肉拉面;第二,北京的牛肉拉面都很难吃。我到美国后品尝过各式中餐,日本拉面也吃过多次,只在DC唐人街吃过一次兰州牛肉拉面。真正的拉面,看着大师傅隔着玻璃窗拉出来,但味道比北京的难吃多了。

“严肃”跑步的人,周末跑长的前夜那顿晚饭有个名堂,叫carb loading,碳水化合物加载。有天和我一起跑的是个老头,我们交流昨天晚上都加载了啥。我说我去吃意大利菜。他问我哪一家饭店。我说Cabarrus。老头迟疑了一下,对我说,我不太情愿把Cabarrus说成意大利。说完大概觉得不好意思,又加一句:抱歉我这么说。我说,我和朋友出去吃饭也不会考虑P FChang 。P FChang 是江孙芸的儿子开的,江孙芸当年在渔人码头开餐馆,墙上挂张大千和齐白石。Cabarrus是两个德州佬创的,爷爷还是祖爷爷辈从西西里来到美国,德州佬估计不光不会说,都听不懂意大利语。

爸妈来美国时,我请过几次客。有次一个客人刚从江南踏春归来,口不绝赞,从文化到气韵,再到饮食。说起品尝“泡泡馄饨”,薄得透明的馄饨,一只只浮起来,金黄的蛋丝青的葱。我说,我小时候没吃过这种泡泡馄饨,那时只有小馄饨,和大馄饨比,就是皮子稍小稍薄,肉少了许多,近乎没有。我喜欢站那里看国营饮食店里的阿姨包小馄饨,一只筷子点一点肉,手一捏一只,甩到一边,动作飞块,小小一盘肉永远用不完。我妈听了,说,我小时候有,只是不叫什么泡泡馄饨,叫绉纱馄饨,湖广人自己打皮子。

牛肉拉面,意大利菜和小馄饨看来都有“正宗”的讲究。开始以为“宗”是祖宗的意思,入祠堂的家谱大概才可以算“正”。后来才知道这是个佛家语, 鹿鼎记里,海老公对韦小宝说,小玄子使的是武当派正宗擒拿手,咱们须以少林派正宗擒拿手手法来对付。金大侠用的是正宗本意。

有位物理学家友邻总结道:“SAT里面喜欢出现的一类文章,就是identity crisis,一般是一个人是少数族裔或者背井离乡或者阶层流动,感觉自己既不属于A类社会,又不属于B类社会,表达一种矛盾。这种文章,在美国是很吃香的。一眼望去豆瓣,北漂伤痕、华人在美、前十硕士、清华投行…”

作为“华人在美”一员,我的身份危机自然严重。有次油条浸在咖啡中吃,我妈看到,问我,这是什么吃法?如果她也上豆瓣的话,大概会问我“这是什么鬼?” 小姑娘问我油条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告诉她,中文字面意思是oily stick, 其实就是面粉油里炸,Chinese donut(中国甜甜圈,这是什么鬼?)。她说,真的么?我说,当然了,这也是donut的吃法,dunkin donuts的dunkin意思是dunk+ing,dunk就是把 donuts浸在咖啡里。前些年回国,上家点评网上叫好的川菜馆,点了道麻婆豆腐,家属吃了一口,说不好吃。我说,怎么会呢?都说这家味道很正宗。她说,什么是正宗?我出国前吃没吃过麻婆豆腐,出国以后吃的都是你做的。

去年计划休假,开始盘算去西班牙,最后没有去。作为补偿,去家西班牙馆子吃饭。墙上挂着米罗的复制品,服务员的英语带着西班牙口音,但像是墨西哥的西班牙语。主食点两人份的西班牙海鲜饭,端上来一锅子,我问家属味道如何。家属说,你不是去过西班牙,你觉得怎么样? 我说,我那是好些年前在北京上班的福利,和司长出差去,领导只爱吃中餐,所以我们在法国意大利西班牙一路上都只去中餐馆。家属说,你那么惨啊?我说,还好了,我还能上中餐馆。司长说他当年还是小经办的时候,跟一个副部长出差,可以走免检的外交通道,那副部长煮了几十个茶叶蛋装在行李箱里,访问欧洲数国吃一路。家属问我,这西班牙饭你能做么?我说,可以做,但要用这种浅平底锅。家属说,你橱柜里塞满了锅子,别再买了。我说,锅子我可以用铸铁锅将就,调料最重要不可缺的一味是藏红花。家属问英语是什么。我说,Saffron,亚马逊上邮购一盎司六十块。家属说,都没听说过,那么贵,你也别用了。我说好。家属又说,你米少放点,海鲜多放点,要有蔬菜。我说,没问题。过了两周,我就做了这么一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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