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一片，嚼如冷雪

用20分钟的时间，轻松做个萝卜丁焖米饭。半小截萝卜足够，白萝卜切丁，姜末葱末炒香后下萝卜丁，炒熟，加入煮半熟的米饭中，撒少量的盐拌匀焖熟。冬天来了嘛，冬吃萝卜夏吃姜，这句民谚应该没有人不知道吧，舀一碗在淘来的好看碗里，咔嚓“凹”个造型，用咸菜小碟装上一些俺萝卜条，下着焖饭吃完，再切几块生萝卜片摆着，焖饭消化半小时一小时，生吃。赵丽蓉小品里的一句台词：啥群英荟萃，我看就是萝卜开会。

还真有萝卜开会这道菜，白萝卜、青萝卜、心里美萝卜、旱萝卜几种萝卜切成丝，盐渍15分钟后挤干水分放上酸醋和白糖，酸甜味的萝卜开会，吃在口中有响脆的声音，想着清代著名植物学家吴其浚在《植物名实考》中，对“心里美”萝卜的评价是：“琼瑶一片，嚼如冷雪，齿鸣未已，从热俱平。”我就记住了那句嚼如冷雪。萝卜因为太普通，相信大多数人都不是很喜欢，我就是大多数人里的一个，嚼着生萝卜，臆想是在嚼一口雪，就想体会一下那种意境，虽然没有真雪的清冽滋味，还是让人有一种凉而不寒，春天并不遥远的感觉，我想是心理作用。

再接着开会：糖醋心里美、凉拌萝卜皮、蓑衣樱桃萝卜、素炒萝卜丝、白萝卜炖排骨、萝卜丝丸子、萝卜卷、萝卜馅饺子、萝卜丝饼、萝卜馅蒸饺、萝卜馅饼。觉得名字一个一个罗列出来，这样才会更想吃。还有萝卜螃蟹，并没有螃蟹，是用萝卜丝和面粉鸡蛋一块煎出来的金黄小饼，小饼四周伸出长长短短的萝卜丝，看上去像八脚螃蟹。

如果我说菜市场里的萝卜不管洗得多多干净，不管多白多胖，我都不是非常喜欢，会不会有人打我？这时候我想改编一句歌词：不是长在地里的那就不能叫做萝卜，不是我亲手拔出来的也不能叫做萝卜。也许是因为我深怀着一个不切实际的田园梦，每次在野外看到萝卜，总有久别重逢之感，有个拔萝卜的童话，小白兔去地里拔萝卜，拔不动，就喊来了小灰兔一起拔萝卜，还是拔不动，又喊来了小黑兔，大家一起加油拔呀拔，终于拔到了一个大萝卜，这个童话居然也记得很真切，因为小时候去萝卜地里，看到萝卜我就每次都要让妈妈再给我讲一遍，明明自己也会讲，但是童话听起来还是妈妈讲的最好听。

萝卜要怎么拔呢，先翻开翠绿的叶子看一下根部，如果萝卜冒出泥土，说明它长“胖”了，坑撑不住了，这样大概看一眼就能知道这个萝卜大不大，如果没冒出泥土，先不拔，留着下次。用手将要拔的萝卜所有的叶子揪起来，稳稳一拔，一个萝卜就出土啦，如果不认真，还会拔断。所以拔萝卜不能慌。阳光很辣，还可以顺手拔一个来吃，刚拔出来的萝卜皮要用剥的，如果用刀削皮，会越吃越辣。什么样的感觉呢？和芥末差不多，只不过萝卜辣嘴，芥末是辣鼻子。生吃萝卜会“刮油”，不能贪多，一个就差不多。

萝卜拔回家，洗得像白玉，再拿出簸箕和素刀素菜板，一条一条切下来，摊开，这是要晒萝卜干，缨子也留着，萝卜条晒一簸箕，缨子晒一簸箕，晒个四五天就可以腌萝卜和萝卜缨子。每次回家，行囊里必定会多出用玻璃瓶装着的腌萝卜，这种朴素的牵挂和关怀相随许多年，甚至一想到腌萝卜，脑海里都满满是岁月的气息。有时突然想自己做腌萝卜，就给妈妈打电话，记下辣椒粉放多少，花椒粉放多少，草果粉放多少。拌得鲜艳的红红一盆，还有一个小插曲，装罐封盖之前试试味道，辣味和咸味正好。

逛菜市场，萝卜摊上摆着整整齐齐的萝卜，洗得干干净净。萝卜的雪白与叶色的青翠相互映衬，十分养眼。也便宜，2元5角一公斤，称完一个热心的摊主还会问你要不要揪掉叶子，要不要把这把大萝卜切成两半？慌忙说不要，我就是看着带叶子才买的。家乡的早点铺都会有一盆用萝卜丝和萝卜缨子腌成的水泡菜，一碗早点凭你的口味自己添加。想念那酸爽到心口的滋味，我就是要自己回家做一罐水腌菜，洗净后萝卜切丝，缨子切碎，沥干水放进透明的玻璃坛子，再用一小把米熬出一锅米汤，温的时候倒进坛子里，放到温暖而太阳不能很晒的地方，一个星期，准能成。从开始制作到可以吃，这种过程，让人喜悦和满足，又正好可以温习一下我无师自通的几百种厨房技艺。

昆明有传统的泡萝卜，也是不容置疑的好吃，比如泡水果萝卜和胭脂萝卜，水果萝卜只有草莓大小，而胭脂萝卜则是颜色紫红或者粉红，两种我都吃过，味道极好，价钱居然不便宜，我还真遇到为了吃到酸酸甜甜的泡萝卜而在泡菜店排队等半小时一小时的情景，很是壮观。胭脂萝卜不但颜色漂亮，这个名字，没来由的喜欢，去一些饭馆里吃饭，餐前开胃小菜，也会上泡萝卜，我的习惯是等同桌的人尝一口，说好吃，我才会动筷，我是坚决不当第一个试吃的人，任何人拿我的这种偏执，没办法。

还有玫瑰萝卜，婚宴或者餐桌，一道道菜上来，旁边可能装饰着一朵朵萝卜玫瑰，很少有白玫瑰，多是黄玫瑰，用胡萝卜片做的，红玫瑰用红萝卜片做的，绿玫瑰少见，但也有，用青罗卜做的。萝卜玫瑰大概是最难让人“怦然心动”的花了，美食当前，来不及慢慢欣赏，先吃几口再说。然而到了最后也不见有谁会将他们拿起来慢慢欣赏，顶多，有小孩哭闹，就拿去哄哄小孩，最后下场，自然是不知所终。

有朋友买了萝卜回家，萝卜炖汤，剩三寸长萝卜缨子，找一个透明玻璃瓶子，用清水养起来，置于书桌，凛然有了清雅之气。像诗经时代的女人。即便是平淡的事物，也能创意出小小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