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还挺会说的。

每次和同桌聊天，前排的女生偷听，捂着嘴笑，桌子还抖。放了学，在楼下和几个男生侃，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校园里。一个女生走过，又倒回来，指着鼻子骂，以为我们在笑她。真的不是，我们只是开心而已。

那时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上至木讷学霸，下至野生混混，包括各科老师，除了忘带作业的时候，都很喜欢我。凭什么？

难道是人格魅力吗？

对，但还有口才。

那时我追我老婆，放了学等她，一路回家。她不说话，咱也不怕，天文地理，古今中外，家长里短，流言蜚语，一并侃将出去，从校门口，侃到家门口，说得天花乱坠，侃得一路斜歪。

然后问她，你觉得我怎么样？她看着车前轮说，我觉的你油嘴滑舌。

So what?

接着侃。

后来，高中大学，异国五年，一路走下来，凭什么？

难道是人格魅力吗？

当然，但还有口才。

找工作的时候，经常一面就拿 offer，扪心自问，难道是凭着算法基本功吗？当然不是，主要还是靠口才，及人格魅力。

本以为可以一直这么侃下去。工作几年后，突然发现，自己不是那么擅长说话了。

回国的时候，以前木讷的小伙伴们，都舌灿莲花，吆五喝六，自己却越来越拘谨。从谈话的中心，变成听众，还是那种容易走神的听众。以前坐火车，都能和个大叔聊天，聊到发现是小学校友，现在买个盒饭，多说两句，都会觉得尴尬。

为什么？

1，用进废退。整天对着电脑，不说话，语言能力就会下降。如果写一天程序，突然有人来聊，就特别扭；相反，如果开了一天会，逮谁和谁聊，说话不断句的。

2，语言限制。写程序的本质，是用自然语言的一个极小子集，去描述一个极复杂的系统，还要描述的一清二白，丝丝入扣。一旦习惯，就会忽略语言中那些修饰的，娱乐的，润滑的部分，从而觉得，很多话没有必要说。

3，对事不对人。把人的问题，都抽象成事，然后设计套解法，不管对方是谁，都是一个对策，忽略人与人的不同。其实人才是本质，同一个事，放不同人身上，要有不同的说辞。但程序写久了，思维就容易放在问题上，而不是产生问题的人身上。

总结下来，这其实是职业伤害。

不善言辞，并非好事。cpp 写得好，不如 ppt 做得好。忽悠也是个本事，某本简史说过，人的一个能力就是可以相信故事，故事的真假不重要，只要信的人足够多，就会有实际的，惊人的力量。

股票，宗教，比特币，传销，庞氏骗局，本质上都是一个足够多人相信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