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践灭吴是中国人从小到大耳熟能详的故事，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十多年，终于打败吴国。今天我要从吴越争霸的一次战役说起——檇（zuì，音醉）李之战，为大家介绍一下江南的一些历史故事和江南的果中珍品——檇李。

檇李之战

周敬王二十四年（公元前 496 年）五月，越王允常逝世，吴王阖闾乘丧起兵伐越。继任的越王勾践率兵抵御，双方在檇李摆开战场。越王勾践见吴国军容壮大，于是命大量死囚于阵前自刎，吴军看到后惊骇不已。于是勾践抓住机会，趁机进攻，大败吴国于檇李，越国大夫灵姑浮更是以戈斩落吴王阖闾的脚趾，导致吴王阖闾在败退中死于陉地。这就是吴越争霸过程中的第一场著名的战争——檇李之战。檇李之战导致吴王阖闾的逝世，以及吴国统治者更加明确了吴国要进军中原，就需要先除去越国的基本战略，可以说，檇李之战为后面夫差和勾践的斗争拉开了序幕。

看到这里大家可能会有疑问，檇李是一个地名，但怎么听上去像是一种水果呢？实际上，这个地名和水果还真是有关系。檇李之战的地点檇李，位于现在浙江省嘉兴市西南，檇李就是嘉兴古时候的地名。清代王逢辰的《檇李谱》中记载：“嘉兴为古檇李地，檇李见于春秋，地以果名也。”看到这里大家就明白了，在春秋时代，嘉兴地区有很多的檇李，于是以这个水果的名字命名这个地方，叫檇李（其实在古代的江南，很多城市的命名都是因为某种植物的繁盛，比如嘉兴的邻市，浙江湖州，春秋时代的地名为菰城，就是因为菰草茂盛的缘故）。据清代《檇李谱》记载，在春秋时代，吴、越交兵时，当时盛产檇李的桃园亦筑城拒吴，后有“檇李城”之称。

说到这里，很多人肯定也会奇怪，这个果子我没听过呀，它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和普通的李子有什么区别呢？下面我就为大家一一道来。

檇李的特征

檇李属蔷薇科李属，是中国李的古老良种，但不耐涝，花期易遭受晚霜危害。果实扁圆形，单果重 65. 0～125. 0 克，果粉中等，果皮紫红色，韧性强。黏核，单核重 1. 22 克，果肉橙黄色，肉质硬，完熟时致密，浆液极多，可溶性固形物含量 17. 00% ～21. 00%，常温下可存放 1 周左右。树姿较开张，可以自花结实，以短果枝和花束状果枝结果为主。在浙江省嘉兴市，3 月下旬至 4 月初开花，6 月中旬至 8 月中旬果实成熟。

上面这段话来自百度百科，可能不太好理解，用更直白的话讲就是：“檇李属于李子的一种，李子原产于中国，而檇李就是李子当中古老的品种，而且品质很好，但是因为种植难度较高等原因，数量不多”。

檇李实际上可以说就是李子里的“活化石”。从春秋战国一直到现在，檇李已有 2500 多年的栽培历史，但由于种植难度高、战乱，甚至官员的无度索取等原因，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发展。檇李树花开时，一片雪白仿佛雪海，果肉鲜润，成熟后带有酒香，而且浆液极多，吃时只需在果皮上开一小孔，然后就可以直接插入一根吸管吮吸果汁，吸完汁后只剩下皮和核。檇李在中国李中一直位居首位，也是浙江省唯一列入濒危抢救保护的果树品种。

檇李的传说与历史

檇李也有一些流传很久的传说。

春秋时期越国送西施入吴，过境嘉兴往姑苏城，品尝此果后醉倒于树下，于是乡人就称其为檇李（檇与醉同音）。自从西施品尝过檇李后，檇李的果子顶部都开始长出一条形似爪痕的瘢纹。人们都说，这是西施吃檇李时留下的指甲印，称它为“西施爪痕”，犹如牡丹有贵妃指痕一样。

另一种传说则是说，天上的北斗星是管理果树的星，每当夏天，北斗星柄向南，直指吴越之地，檇李是斗柄上的玉衡星的灵气所化（又传说玉衡星是主管李树的星）。

这些传说未必真实，但是果子却是走过了千年的历史，从春秋到唐宋一直流传至今。这一路走来，檇李也并不是一帆风顺，更是险些灭种。

清朝时，春秋时期的檇李城早已湮灭于荒草之中，没有和其他李子杂交过得檇李真种也主要留存在嘉兴新篁（今新丰）的净相寺中。当地官员们喜爱真种檇李，但是明知檇李培育的难度高，数量也少，却不加以保护，反而向净相寺不断索取，寺僧不堪其扰，于是只能把果树都砍了。幸运的是，不远的地方有一位士绅，叫李源，曾向净相寺要来几棵檇李的真种，种在自家院子里。光绪年间，净相寺反过来向李源要檇李果树。就这样，檇李的真种才躲过一劫，流传至今。很可惜的是，净相寺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消失了，至今只留下一棵古老的银杏树。

在古代，檇李因为不能通过果实繁殖，只能通过压条法分株，导致种植成活率低，数量少，但是檇李果子质量又很好，所以往往作为贡品给皇帝吃。一般情况下，75 克以上的真种檇李是属于贡品级的。

檇李的现状

其实直至今日，很多人，甚至是一些嘉兴当地人，已经不知檇李为何物，更是没有机会品尝到过去流传下来的真种檇李。但幸运的是，有一位农艺师一直醉心于檇李的研究，保留了嘉兴真种檇李的很多品种，他就是嘉兴李子园艺科学研究所的创始人陆其华老师。

1987 年，陆其华老师到当时的浙江农业大学（今浙江大学农学院）进修，导师沈德绪也是嘉兴人，多次提到过檇李，并感叹这种品种如今日渐凋零，如果没有人再去培育，可能就会绝种了。由于檇李十分古老，品种退化十分严重，且其生物学特性也与其它果树截然不同，历来文化传播不少，而科学栽培研究几乎没有，因而他并萌生了从事檇李品系提纯和栽培研究方面工作的念头。1992 年，陆老师辞去了在嘉兴学院的工作，跑遍了整个嘉兴城，以及全国其它地方，费尽心力搜集檇李的真种，并正式开始对檇李进行系统的研究。1997 年，陆老师想成立一个研究所正式研究檇李，但是苦于当时的电脑无法打出“檇”字，于是把研究所的名字命名为“李子园艺科学研究所”。

时至今日，研究所中已经搜集到了 121 个檇李品系，而且果树长得非常茂盛。

除了培育檇李果树，陆老师也不断记录自己的培育经验与心得，希望能够整理成书，为檇李这一古老品种的培育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在研究所参观时，有另外两位外地来研究所的人，希望能够和陆老师合作，将檇李果树移植到他们当地去，让那边的人也有机会尝到这种流传千年的真种檇李。

据陆老师介绍，为获取大量的数据材料，已经在全国设立了 1000 多个檇李栽培观察试验点，时至今日，我们终于不用担心檇李这一品种会消失于历史的长河之中了。

PS：李子园艺研究所中培育的一些其他品种李

本文作于 2018 年 7 月 15 日，参观李子园艺科学研究所。感于陆老师半生心血为保留和培育檇李，希望能够帮助陆老师宣传一下他们的研究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