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跟小孩子一样,得不到奖励就会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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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脑跟小孩子一样,得不到奖励就会不开心

图片:《丈夫得了抑郁症》

抑郁症: 你说都是大脑奖赏机制惹的祸?

PsyKick,科学的心理学,认知科学团队
“一个不再去推石头的西西弗斯,会比荒诞本身更加荒诞;
但当他推着石头哼起歌,他才是真正的西西弗斯。“

一. 抑郁症

在 21 世纪的今天,相信不管是男女老少都会对抑郁症这一词有着深刻的印象。它不仅仅存在于公众平台、社交网络,也存在于我们的日常生活、亲朋好友、乃至自身中。它就像千与千寻之中的无面男,只不过手中捧着的不是黄金,而是死亡。

通常我们所说的抑郁症,指的是重性抑郁障碍(Major Depression Disorder,简称 MDD)。它是抑郁心境中程度较为严重的一种,罹患人数约占 15%,需要两周以上的症状便可确诊。另一种则不被大家所熟知,它的名字叫做恶劣心境(Dysthmia),抑郁程度较轻且罹患人数比率也较少,仅仅占人群 5%,且需要大于两年的症状表现才可确诊。

根据美国心理学会(APA)著的 DSM-V 所述,这两者最大的不同是:重性抑郁患者会有持续地无法感觉到快乐情绪,饮食与睡眠规律完完全全的改变,易怒且感觉到没有意义,无法专注,甚至产生自杀倾向。而恶劣心境则不会有无法感受到积极情绪的状况出现,且生物规律会有打乱但不会完全改变,患者通常自尊较低,专注力较差,感受到强烈的无助感,但无自杀倾向。

需要注意的是,重性抑郁与恶劣心境是可以同时罹患的,只是会有不同的周期性,或是并发。

二. 奖赏机制

但抑郁症究竟从何而来呢?这就不得不提起我们大脑中的“奖赏机制”——多巴胺能系统(Dopaminergic system)

这个系统中的一个重要部分叫做伏核(Nucleus Accumbens),主要掌管着将动力化为行动,引导行为去达成目标,还有各种成瘾机制。当多巴胺从腹侧被盖区(Ventral Tegmental Area,简称 VTA)传送至伏核区域,便会激活我们力求达到目标的行为(Panksepp, 1998)。当我们完成了预设的目标,大脑中多巴胺的分泌使我们感受到一种“快感”,或者说,快乐与满足。有趣的是,多巴胺能系统并不针对于奖赏本身做出反应,而是从可以“预测”到未来奖励的某事某物上获得刺激;因此,对奖励的“预测性”才会激活这种快乐机制(Knutson et al., 2000)。

例如,人们都喜爱玩游戏,完成 NPC 给的指定任务能获得好的装备,此时“指定任务”便是“好的装备”的前置要求:玩家会知道只要这类任务出现,便会得到奖励。任务的“预测性”便激活了玩家脑中的多巴胺能系统,使我们在游戏过程中感到兴奋、充满动力地去完成任务,获得奖励。当然,相对于已知的奖励,“新鲜”的未知奖励则会让我们的多巴胺能系统更加活跃(Ljungberg et al., 1992)。例如,阴阳师中攒勾玉抽式神,因为人们永远不知道自己将抽到什么样的式神卡片,所以积攒勾玉去获得未知奖励(即式神)的过程比为已知奖励努力的过程要显得更加诱人。

当“预测”到的奖励落空或是没有出现时,我们的多巴胺能系统则会停止运作(Hollerman and Schultz, 1998)。许多研究表明,抑郁症则和失效的大脑奖赏功能有关。Henriques 与 Davidson 曾经做过有关于抑郁患者与非抑郁者对金钱奖励反应的实验。18 名抑郁者与 15 名非抑郁者被分为两组,都进行了言语认知的测试。测试分为“奖励”、“惩罚”、“普通”三种不同阶段。“奖励”阶段时,每次参与者答对问题便会得$0.10 的奖励;“惩罚”阶段时,参与者会先到$2.50,每答错一题便会扣除$0.10;“普通”阶段答错答对不会有任何惩罚或奖励。

实验过程中,研究人员以电脑检测技术来观察两组人员的多巴胺能活跃程度。结果显示,与非抑郁者的多巴胺能系统功能相比,抑郁人们对于奖励的回应程度要弱很多,即很难感受到成就带来的快乐,t(31)=2.38, p<.03(Henriques and Davidson, 2000)。并且,当抑郁患者面对有奖励的目标时,他们很难调节自己的消极行为去以动力达到既定目标(Pizzagalli et al., 2005)。

正是因为与达成目标所绑定的奖赏的存在,而抑郁患者恰恰失去了得到想要奖赏的动力,这种希望与落差造成了本身的无助感,乃至自杀倾向

人类作为社会性动物,我们所需求的奖赏则不仅仅是食物、水源等基本生存需求。我们的前额皮质(Prefrontal Cortex)使我们需求的奖赏变得复杂化、社会化(Davey et al., 2008)。例如说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彼此的需要感。

学者们将社会性奖励分为接纳奖励(Affiliative Rewards)主动奖励(Agentic Rewards)。接纳奖励主要表现在亲密的人际关系、温暖与被他人喜爱带来的愉悦感。对于女性来说,没有得到接纳奖励带来的颓丧感、忧郁感更为强烈(Allen and Badcock, 2003)。主动奖励则表现在领导能力、取得社会优势带来的愉悦感(Depue and Collins, 1999)。

据研究,抑郁的症状多数主要由无亲密人际关系或是在重要的人际交往关系中感到拒绝和其他不良感受(例如冷漠、不理解等)(Davey et al., 2008)。

举个例子,男孩 A 的目标是成为学校兄弟会中的一员,他所希望的“奖励”是被自己觉得很酷的组织喜爱与接纳。因此,男孩 A 在下课与活动时常常去找隶属于兄弟会里的男孩们交流玩耍。日复一日,他同这些男孩熟悉了起来。终于一天,他被邀请去参加周六的兄弟会聚会。男孩 A 感到十分兴奋与满足,从此对于兄弟会的活动与隶属成员都变得更加上心。

但好景不长,男孩 A 渐渐觉得兄弟会中的男孩们似乎在冷落他。他曾经的朋友告诉他,兄弟会中的大家都觉得男孩 A 是一个‘Loser’,因此都不想再与他多接触。男孩 A 因此变得忧郁了起来,甚至不想再去学校。

男孩 A 遭到了自己喜爱重视的组织成员的拒绝。这种来自于重要人际关系的拒绝不仅仅会带来精神上的痛苦,还会使人失去对未来人际目标的期待。当失去了目标,人便失去了为之行动的动力与期望值,因此“奖赏机制”停止了运作,使人变得抑郁。

罹患抑郁的人们通常也会觉得时间变得漫长了起来(Davey et al., 2008)。因为奖赏变得“遥不可及”(多巴胺能系统被压制),再与其他造成抑郁的因素(如恶劣环境、认知失调、基因等)相结合,对于抑郁患者来说,时间就真的从‘800 米跑’变成了‘马拉松’。

三. 谁更易罹患抑郁症?

青少年处于生理与心理都在飞速发育的时期,他们在这个时期所经历的教育、成就、人际关系与自我身份认知,都为将来的成人生活打下了基础。从刚步入青春期时的单一性别玩伴,到形成两种性别的朋友都有,再到融入群体,最终找到伴侣,青少年的前额皮质(掌管人格,以及分析,判断等复杂的认知)也逐渐成熟。在这段期间,只有一半以下的青少年拥有超过一年的稳定友谊,罗曼蒂克关系的存活时间甚至更短——尤其是在青春期早期(Connolly et al., 2000)。因此青少年更易因不稳定的人际关系而变得抑郁,而不稳定的人际关系更加加强了他们对于来自他人接受或拒绝态度的敏感性(Brown, 2004)。

值得一提的是,在青少年时期罹患上的抑郁症,更易成为成年时期抑郁的前兆——约 70%的人会在第一次抑郁发作后产生后续发作(Kessler et al., 2001)。

四. 抑郁者认知&如何防治抑郁症

除却药物治疗,抑郁症患者更容易陷入“负面外界刺激→消极认知 / 无助感→抑郁→负面外界刺激”的死循环。负面的外界刺激加强了抑郁症状,抑郁症状又使得外界刺激变得更加负面。根据 Abramson 等学者的研究,抑郁患者的消极认知多为永久性(例“我永远过不去这次考试”)、广泛性(例“所有事情发生在我身上都会变糟糕”)和个人性(例“是我搞砸了这次比赛”)。抑郁者对自我的认知更是极负面的,且完全针对在“我”上面。例如“我很弱,我没办法”的无助感,“我没有吸引力,没人喜欢”的不被爱感,“我不被接受,我的生命毫无价值”的卑微感。

因此,想要改变抑郁,仅仅服用药物是很难帮助患抑郁的个体改变认知上的思维习惯的。“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抑郁者对自身与外界的认知与心态才是主要的切入点。每个人天生的抗压能力(Resiliency)都是不同的,就如每个人天生的体质与运动能力也不尽相同。先天虽难改变,但我们的认知与心态却依旧属于我们,它们是完全可控的。

要相信总有人会接住你,总有人会理解你。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Reference:

American Psychological Association. (2013). 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 (5th ed.). Arlington, VA: American Psychiatric Publishing.

Brown, B.B., 2004. Adolescents’ relationship with peers. In: Lerner, R.M., Steinberg, L.D. (Eds.), Handbook of Adolescent Psychology, second ed. Wiley, Hoboken, NJ, pp. 363-394.

Connolly, J., Furman, W., Konarski, R., 2000. The role of peers in the emergence of heterosexual romantic relationships in adolescence. Child Development 71(5), 1395-1408.

Davey, C.G., Yucel, M., Allen, N.B., 2008. The emergence of depression in adolescence: Development of prefrontal cortex and the representation of reward. Neuroscience and Biobehavioral Review 32 (2008), pp.1-19.

Depue, R.A., Collins, P.F., 1999. Neurobiology of the structure of personality: dopamine, facilitation of incentive motivation, and extraversion. Behavioral and Brain Sciences 22 (3), 491–517 (discussion 518-69).

Henriques, J.B., Davidson, R.J., 2000. Decreased responsiveness to reward in depression. Cognition & Emotion 14 (5), 711–724.

Hollerman, J.R., Schultz, W., 1998. Dopamine neurons report an error in the temporal prediction of reward during learning. Nature Neuroscience 1 (4), 304–309.

Kessler, R.C., Avenevoli, S., Ries Merikangas, K., 2001. Mood disorders in children and adolescents: an epidemiologic perspective. Biological Psychiatry 49 (12), 1002–1014.

Knutson, B., Fong, G.W., Adams, C.M., Varner, J.L., Hommer, D., 2001. Dissociation of reward anticipation and outcome with event-related fMRI. Neuro-report 12 (17), 3683–3687.

Ljungberg, T., Apicella, P., Schultz, W., 1992. Responses of monkey dopamine neurons during learning of behavioral reactions. Journal of Neurophysiology 67 (1), 145–163.

Panksepp, J., 2005. Affective consciousness: core emotional feelings in animals and humans. Consciousness and Cognition 14 (1), 30–80.

Pizzagalli, D.A., Jahn, A.L., O’Shea, J.P., 2005a. Toward an objective characterization of an anhedonic phenotype: a signal-detection approach. Biological Psychiatry 57 (4), 319–327.

图片皆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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