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Lady of Shalott 1888 麻雀,水莲,夏洛特夫人

知乎日报 Vivian Darkbloom 44℃ 评论

The Lady of Shalott 1888 麻雀,水莲,夏洛特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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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vian Darkbloom,我裸骑山羊

大家好,我是璃莹殇·安洁莉娜·樱雪羽晗灵·薇薇魑?黑暗之花。有些人喜欢叫我黑色沫子(??)。事实上,我是潜伏在知乎上的纳博科夫(?)

昨天看到有个人指着一张 lamia 说“啊,这是一副夏洛特小姑娘”,我很生气,觉得有必要为夏洛特夫人做一点微小的工作。

(借用一下@一个小公主的表情><)

1888 年的《夏洛特夫人(The Lady of Shalott) 》标志着沃特豪斯成熟风格的确立:身处仙境的来自神话文学的女子,忧郁而伤感的眼神,悲剧的气质。沃特豪斯一生共创作了三幅夏洛特夫人:1888 年与 1894 年的《夏洛特夫人》,以及 1915 年的《“我受够了影子”夏洛特夫人说到 ( “I am Half-Sick of Shadows” said the Lady of Shalott ) 》。这三幅作品对中世纪传说、自然之美与超自然之美的探索,是沃特豪斯对前拉斐尔派的继承的绝佳例子。

夏洛特夫人的故事源于中世纪的亚瑟王骑士文学,由英国浪漫主义诗人丁尼生(Alfred, Lord Tennyson)于 1842 年发挥并编写成歌谣《夏洛特夫人》。中世纪的骑士文学总是得到维多利亚艺术家们的偏爱,沃特豪斯的《温蒂尼》与《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同样也是取材自骑士文学。

根据丁尼生的歌谣,亚瑟王的宫殿卡米洛特(Camelot)旁有一座湖心岛,叫夏洛特岛。岛上的高塔里关着一位仙女,人们把她称作夏洛特夫人。没有人见过她,只有清晨起来收割的农夫有时会听见夏洛特夫人的歌声。夏洛特夫人受了诅咒,她不能用双眼直接看高塔之外的卡米洛特所在的真实世界,她只能透过高塔里的镜子看真实世界的倒影,并且一刻不停地编织,把看到的倒影编织进挂毯。“纺织”这一母题常常在民间故事中出现,《睡美人》中致命的纺车便是最显著的例子。随着 18、19 世纪纺织工业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妇女们走进了纺织工厂工作。为了打发时间,这些妇女们开始在工厂里讲起了故事了,有事讲着讲着,就会把手上的工作与口中的故事混在一起,把“纺织”讲进了故事。* 直到有一天,夏洛特夫人透过镜子看见圆桌骑士兰斯洛特(lancelot)。夏洛特夫人爱上了骑士,她扔下来手中的编织活,逃出了高塔,随着镜子破裂的声音,夏洛特夫人绝望地大喊:“我无法逃离诅咒了。”夏洛特夫人在柳树下找到了一只船,在船首刻上了自己的名字,乘着船离开湖心岛,顺流而下前往卡米洛特。在船上漂流着,身着白色衣裙的夏洛特夫人唱了最后一支歌。当骑士兰斯洛特在卡米洛特发现这只小船时,夏洛特夫人已经死去。兰斯洛特在船首看到了“夏洛特夫人”的名字,叹息说,夏洛特夫人,她很可爱。

[ *p69-70,《百变小红帽——一则童话中的性、道德及演变》,三联书店,2013,北京,[美]凯瑟琳?奥兰丝汀 著,杨淑智 译 ]

1888 年的《夏洛特夫人》是沃特豪斯的代表作。握着已经挣脱了的铁链夏洛特夫人忧郁而狂喜的深情——迷离的眼神、微启的嘴唇与蓬乱的长发——配合湖面上漂浮着的象征着性成熟的水莲,把她塑造为一位典型的沃特豪斯式癔病女患者的形象。故事中“高塔”这一意象,继承了童话《长发公主》中那座高塔的“隔离少女与她的潜在追求者”的作用。正如《长发公主》中的癔病公主从塔中望见王子后,把王子拉入塔中治愈自己,夏洛特夫人在塔中睹见她的骑士后,也同样奔向骑士,解救自己彷徨的肉体。“高塔”这一意象的隔离作用,反映了维多利亚时期少女的真实生活状态。就像著名的勃朗特姐妹与简?奥斯汀一样,维多利亚少女由一位年长的已婚妇女陪伴——在《长发公主》中,这一妇女被妖魔化为了阻挠爱情的巫婆——深居简出,少有与男性接触的机会。沃特豪斯的《夏洛特夫人》癔病女患者的神情完美地代表了维多利亚时期被隔离于男性的少女的忧郁。船只上的挂毯是夏洛特夫人对着镜中倒影编制而成的,上面描画着骑士与城堡,她心心念着的幻象。船头放置着快要熄灭的蜡烛,与一支耶稣受难的十字架,预示着夏洛特夫人的受难死亡。从《圣尤拉莉亚》、《玛丽安》到《夏洛特夫人》,沃特豪斯笔下美丽女子的死亡,不仅充满诗意与美,还带有殉教的悲剧色彩。船位水草丛的麻雀在基督教中象征着新生与牺牲,与穿透的受难十字架相呼应,寓意着夏洛特夫人从幻象之塔转入现实世界的新生,也预示着她的牺牲。画面左侧是生了青苔的高塔石阶,右侧是湖泊与青山,画面前方丛生的水草中偶有麻雀停于其中。这类工业化的城市里无处可寻的大自然之美,自此成为了沃特豪斯绘画的代表性特点。

(上图依次为沃特豪斯和亨特的夏洛特夫人)

1894 年的《夏洛特夫人》描绘的是夏洛特夫人在镜中看到兰斯洛特时的场景,夏洛特夫人的眼神继承了《请教神谕》中癔病式的惊恐与《嫉妒的喀耳刻》中癔病式的坚定意志,这一睹是毁灭性的,决定了夏洛特夫人悲剧的未来。癫狂的眼神,试图挣脱束缚的伤横累累的左手,夏洛特夫人的癔病仿佛正在发作。 “未完成”式的画面赋予了作品一种颠倒错乱的混乱感,表彰着夏洛特夫人的生命由塔中生活至现实生活的转变。背景中的圆镜,作为沃特豪斯画中的常用意象,以及《夏洛特夫人》的故事中的重要意象,在 1894 年与之后 1915 年的夏洛特夫人中都有出现。在 1894 年的作品中,圆镜的作用就像《喀耳刻赐予奥德修斯魔杯》中的那样,扩充了画面的空间,并将男主角的形象安插在镜中:身着铠甲的兰斯洛特骑士的上半身隐约可见。这一安排突出了女主角在故事中的主体性,而男主角只是叙述故事的介质而已。圆镜上的裂痕已经出现,表示着幻象世界的崩坏。在 1915 年的作品中,圆镜同样扩展了画面空间,把故事中具有“天堂”意味的卡米洛特城堡引入画面之中,突出了幻象与现实的辩证关系:卡米洛特是现实世界的城堡,同时又是夏洛特夫人的幻想;高塔中的世界是现实世界的倒影,但也是夏洛特夫人生活的现实。

1905 年,前拉斐尔派的三位创始人之一亨特(hunt)以沃特豪斯 1894《夏洛特夫人》为蓝本创作了一幅《夏洛特夫人》,亨特画中试图挣脱纺织线的女子与圆镜的意象皆是对沃特豪斯的继承。亨特是现实主义画家,与沃特豪斯走得是前拉斐尔派的两条不同的道路。沃特豪斯作为前拉斐尔派的后辈,能对现实主义前辈的作品施加影响,实属不易。

关在高塔里,面对现实世界的倒影,不禁让人联想到柏拉图的洞穴 *。正如柏拉图洞穴里的哲学家试图探索影子背后的真实,夏洛特夫人打破倒影的镜子,逃离囚禁着自己高塔,寓意着 19 世纪女性对渴望通过哲学科学的学科学习,追求闺房世界之外的真实世界的真理。然而,正如洞穴中的人难以适应地上世界的真实,漂泊在真实世界的夏洛特夫人也在真实的曝光下死去。夏洛特夫人的故事在某种意义上是一个男权社会对女性的寓言,告诫妇女不要试图探索真实,探索真实会使她们遭受不幸,因为柔弱的女性注定没有能力承受真理的强光。这与中国的古话“女子无才便是德”如出一辙。沃特豪斯在 27 年间再三创作夏洛特夫人题材的绘画,不仅仅是欲求表现夏洛特夫人对兰斯洛特的凄美爱恋,更是希望借此来为追求真理的维多利亚女性正名。沃特豪斯一定了解 1911 年居里夫人获得了她的第二个诺贝尔奖的消息。1915 年的《“我受够了影子”夏洛特夫人说到》中,夏洛特夫人仿佛是发现了镭的居里夫人的化身,站在世界真理的一侧,不屑地的说:“我受够了影子。”沉着冷静的面庞看不到癔病式的忧郁狂喜的踪迹,冷漠的眼神早已看穿了塔中世界的无趣。也许这些女性的学术道路不满坎坷,也许传统价值观认为女性注定无法从事学术,但是这无法阻挡夏洛特夫人们前赴后继地逃离高塔,奔向真理的卡米洛特城堡。

[* 柏拉图的洞穴:柏拉图在他的对话录中的譬喻:人们身处于洞穴中,只能观测到火光下真实世界的影子;哲学就是能看到影子背后的真实世界的人。然而,如果长期被关在洞穴中的人来到了地上的世界,他们会被强光伤害。]

本文节选自我的新书《沃特豪斯与他的缪斯》,这是大陆第一本详尽介绍沃特豪斯的艺术史专著哦(??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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