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赫希 Edward Hirsch,美国著名诗人和诗歌普及写作者。他长期在华盛顿邮报撰写专栏:“诗人的选择”,以较短的篇幅,介绍世界各地古往今来以各种语言写作的诗人。他选择的诗人诗作,注重表现人类苦难和情感,注重往往被忽视的非英语及非其他主要欧洲语言的诗人作品。这个系列很受关注,后来集结成书《Poet’s Choice》。
今年,他的新诗集《加布里埃尔:一首诗》(Gabriel: A Poem)发表,产生了极大反响。这首诗,是诗人两年前失去儿子加布里埃尔之后写的一首哀歌,78页的一首长诗。这首诗以葬礼开始,葬礼主持人打开棺盖诗人最后一次看着他的儿子,到葬礼结束,诗人看着儿子在棺材里,质问他逃到哪里去了结束。诗中叙述了诗人艰难地获得儿子,七年婚姻,尝试过各种医疗手段,无法生育,最后从意大利收养了这个儿子,抚养他、看着他成长。他好动、不能管束,像雷电一样,后来发现患有抽动秽语综合征。无比艰难地抚养他长大成人的过程。儿子长大后游荡于纽约,过着流浪者嬉皮士的生活。在两年前纽约飓风夜失踪,几天后发现吸毒意外死亡。生而为父,是不能被征服的存在,爱的责任和爱也不能搁下,这是全诗的核心。诗人在诗中穿插了其他诗人生为父母的经历,他谴责里尔克是个混蛋,为了完成杜伊诺哀歌拒绝出席女儿路德的婚礼,且不说他将路德丢给她的祖母抚养。他说茨维塔耶娃应该抚养他的儿子列夫,而不是将他交给祖父母,在他成年后在监狱外守候是不够的。他描述了泰戈尔将自己的第二个女儿Rani在10岁半的时候嫁出去,导致她在13岁时早死,他的诗“这个孩子”是不能平息他的负罪感的。他写道马拉美失去儿子后写的诗集,破碎几乎不能成意:A Tomb for Anatole。他引用了翁嘉雷蒂哀悼自己的失去的儿子的诗句,说“他明白死亡就是死亡/以一种极端残忍的方式”:
那是我一生中最可怕的事
我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
即使在这之前我也知道
可是当我生命中最好的一部分被揭去
我在我的生命里尝到了死亡
从那一刻起
谈论它
对我来说就像是耻辱
那种痛苦永远不会停止折磨我
赫希说,我在日复一日接送孩子上学,收拾他的匹萨、游戏中与你们里尔克和茨维塔耶娃争辩,他锁起了他们的诗集。他引用John Berryman的诗句,和诗人结婚,或者由他们所生,是一个真正的错误。然而赫希自己,同时是父亲和诗人,他做到了两者。
这首诗的内容,打动读者,不容分说。整首长诗写作的结构,也体现了诗人极佳的控制能力。而一首优秀,特别是杰出的诗作,还要看诗人的语言表现能力。常常,在巨大的悲痛面前,即使是伟大的诗人,也会失语,失去控制,或者找不到表达悲痛恰当的尺度。而赫希在整首长诗中,保持了高度的语言控制力,同时又完全能够在诗作中允许情感强度的爆发。下面,随便挑一些诗行为例:
我朝下瞧着他的脸
有一瞬间我缩回了
因为那不是加布里埃尔
那只是某个可怜的孩子
他的脸看起来
像一间腾空了的房子
......
我对着逃逸的热力
的强度没有准备
就像我要将太阳从剑鞘取出
......
他们碰他的时候他没有动
就像一道闪电被黑暗淹没
在它击向大海之后
......
他的妻子在她死后哭泣而他没有
他想要逃离但是他不能
切断人之爱捆绑的绳索
......
悲痛碎成语句
和推论的诗行
从我而出却没有了我
眼泪浸染了石的枕头
我感觉我在棺材里
和他躺在一起
......
我开始跪下哀嚎
出自我的身体的一种哀泣
我从未曾听到过的一种声音
那是一种原始的兽性
哀嚎和可怕的痛切
不停地从我生命中涌出
这点极短的简介,不能体现整首诗的强度,大约只能说描述了一点滋味。这本诗集确实值得爱诗的人一读。
(关于诗人的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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