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是漂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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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毕业那年,正逢香河肉饼在京遍地开花。凡有井水处,皆有肉饼。肉饼从业者,多有一张河北农业人口的面孔,说一口广义京、冀经济圈所属地区口音的高仿普通话。去吃肉饼,说要一人一张。服务员轻蔑地说: 你们吃不了。确实吃不了,肉饼大若脸盆,要了一张,差点把我们撑死。但据说并不是都这么大,根据师承的不同,也有 smart 版。 卖肉饼的,也卖粥。有干有稀,调和阴阳,以维护宇宙的衡平。那地儿的粥有多种,熬好了放碱面儿,显得特别稠,显得火候足。肉饼普遍油大,肉香馥郁,好吃。

这一切在售饼者中出现大量河南籍口音后,成为绝响。

说实话。那时候,人们普遍对河南感到敬畏。因为河南人民的智慧,在于变废为宝。把不能吃的变成能吃的。虚幻的化为真切的。据说有人能把纸壳儿,变成香喷喷的包子馅。我不知道真假,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但我觉得只要河南人民想干,那一定能够把这个事儿干的天衣无缝。河南人民是伟大的。然而河南人民的心性是莫测的。他们建设了首都,也用自己的聪明智慧消解着人们对中原大省的信任。有立有破,符合辩证法。

某处那时是个公交枢纽,客流极大。路边有一溜儿成规模的早点摊、店。有的修缮完美,几至雕龙画凤,有的则几乎就是一个三蹦子,上载炸弹一样的煤气罐,摊煎饼。路过时候常见有等车的人安静地吃,仿佛等待登上方舟的众生。车一来,人们象攻克冬宫一样蜂拥而上。场面仿佛史诗。

后来据说全部取缔,因为所用之原料,骇人听闻。据同学说,此事件的查处中有河南籍人士被迫表示对此事件负责。

不能总是挤兑河南的兄弟。因为在他们绞尽脑汁的时候,还有黑龙江人正垄断着京郊至河北的中短途黑车客运。他们辛辛苦苦地工作,建立起荒蛮的秩序。黑车要在他们定的地点启程。拼客儿上车,车还不能走。为什么?哪个车先、那个车后,要听恶霸具体调度。不为难乘客,但司机要是不作遵章守纪的人,那就不要再在黑车战线做人啦。

据同事说,黑龙江的好汉试图把河北好汉挤出京郊客运市场,而河北客运界的有识之士人士则把短途客运的经营变成了属地模式。车辆开到某处,就不走了。把乘客轰下来,以另车接驳。为什么,因为下一段归另一个大哥经营,若不遵从这样的习惯法,那么就会引发客运从业者之间可歌可泣的大战。

我问:乘客怎么办?

同事一楞:什么乘客?

随即反应过来,说:等着呗。

同事说的时候,眉毛在飞舞,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添油加醋。

在喝茶的过程中,我遇到了一个台湾人。一口台湾国语。他熟悉台湾地区小芳杯的细节。了解很多台茶比赛的内幕。笑容稍显木讷但透着诚恳,符合当时我对那个尚且保有着旧文化气息的宝岛的想象。他推荐茶样精心冲泡邀我饮品,我喝了觉得这茶和所接触的台茶区别太大,觉得诧异。他有时会对我说起他对祖国大陆的情感:隔着海峡,我们的心是漂泊的。

后来我知道,他是土生土长的福建人。扮演成全息台湾同胞,是出于销售的需要。台茶贵,故如此。他隐瞒了一部分,但也许未完全欺我,茶虽非台茶,他也不在海峡的对侧,但他的心,大概真的“是漂泊的”。

婉约的江浙女子、爽直的山东汉子、拙朴的海南夫妇他们都给我很深的印象。他们在茶叶的营销中,都曾果断地展现了远高于如我这样普通爱茶青年的智慧。他们分别教我被迫见识了几近完美的假货。我只好服气。

首都人的素质高。比如他们虽然也抱着孩子,但他们一般不抱着孩子卖黄色光盘。

他们卖黄盘的播放装置。

那时候的中关村骗子一条街,可以保证你从街头被骗到街尾。你要了一个设备,却发现是堪用而非新品。不要紧,卖家向你道歉,要给你换。为你换了三四次五六次,一身汗,其实换的,只是个包装。你回到家一打开,到最后里面的瓤还是最初的那个。

以上呢,是我学生时代看到的现象。随着市场的规范和人民道德水平的提高,据说今天这些现象已经不存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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