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经的汤

豆瓣一刻 豆瓣:廖美丽 118℃ 评论

好像从小到大,我的记忆里就没有“汤”的身影存在,更吃不出古人那股子“宁可一日食无肉,不可一日饭无汤”的崇高境界。

小时候的美味记忆实属太少,而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汤,倒是吃过几样,仅是白菜汤泡饭、茶泡饭。前者无须细说,普通大众都曾吃过。至于茶泡饭,更是简单,就着喝剩下的茶叶水。这可没什么值得好嘲笑的,就连不知人间疾苦的贾宝玉,也曾被曹雪芹写道:“宝玉却等不得,只拿茶泡了一碗饭,就着野鸡瓜齑忙忙的咽完了”的凄凉场景呢。在饥饿面前,吃就显得不再那么分高低贵贱了,人人平等。

我始终认为,不管是白菜汤还是茶汤,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汤。很小的时候,我与哥哥看过香港电影《满汉全席》,里面那一碗明晃晃,亮晶晶的汤,在灯光的照射下,干净透底,如同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哦,原来汤就是这样子啊!

可是,在潮湿阴冷的南方,在满街皆是美食的长沙,汤从来没有简单过,它倒像个邻家姑娘,包罗万象,来什么就变什么,随和的很!

冬天的长沙,家家都会烧两种汤,一个是筒子骨湖藕汤,另一个是萝卜排骨汤。

尽管我不属兔,可我仍然是萝卜的忠实粉丝。冬天的白萝卜最惹人喜爱,白白胖胖地挨在一起,那身影挑逗着前来关注的眼神。要是运气不好,挑个空心白萝卜,烧出来的汤可就不好吃了。萝卜嚼在嘴里很糜烂,也不爽口。就连整锅汤也跟着遭殃,变得混混沌沌。

上好的萝卜成就一锅好汤,一咬下去,唇舌间与沾满肉香的汤汁一同融化,成为热乎乎的溪流,缓缓淌入你的五脏六腑,令人舒服的连筋骨都舒展开来,仿佛沉睡了一个冬季的细胞在这碗里热汤里被唤醒。那股子香气直冲脑门啊!

至于筒子骨湖藕汤,可比萝卜排骨汤复杂多了。在挑湖藕的过程中,就决定汤的好坏。湖藕是否成熟,决定了它的身材,湖藕是否口感好,决定了它的肤色,总之想吃到一碗好的筒子骨湖藕汤,外表决定了它的一切。

做汤的过程费时费力,还有些不讨好。除了把控好火候,盐的份量也决定着汤的质量。母亲熬筒子骨湖藕汤,格外有耐心,先大火让高压锅上气,等到汽笛声响起,再调至中火继续闷压,直到厨房里弥漫着一股湖藕特有的甘甜味和筒子骨的肉香味时,再把火候便调至最小。然后慢慢焖,直到汤汁见底,这才算汤做好了。

咦,你是怎么知道高压锅里的汤是否收汁?哈,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母亲知道。熟能生巧,美食也是这样,经过反反复复的熬制,经验便在不知不觉之中被掌握了。

你可不晓得筒子骨湖藕汤的珍贵,就像筒子骨里头的骨髓,要绞尽脑汁,使尽力气才能吃到,并且只有那么一丁点儿。烧得几乎见底的汤汁,喝得时候会觉得特别浓郁,这时候舌头已被之前的筒子骨和湖藕霸占,腾不出多余的味觉来细细品尝汤的美妙。此时此刻的汤,要是用来泡饭,简直是完美搭档,煮好的面条下在里面沾着吃,也是不错的选择。而我最喜欢,沾满汤汁和筒子骨碎肉的湖藕,它可比汤要好吃N倍啊。

在母亲眼中,汤是汤,食材是食材。先吃食材,再喝汤。可在我眼中,萝卜排骨汤向来包容心极大,才没那么严肃。要是忘了火候,不小心再烧干点儿,肉汁把每块萝卜包裹住,一咬下去,口腔内汁液四溅,那种好吃也令人在瞬间幸福的晕厥过去。特别是排骨,上面沾满了萝卜的糜肉,回味甘甜,简直令人没法停下来。

萝卜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一直吃到开春。春天的萝卜没有冬天的萝卜那么饱满甘甜,只适合拿来做两种美味佳肴。

在漫天纷飞的细雨里,煮一锅白萝卜丝鲫鱼汤,做法非常简单,凡会炒蛋炒饭、煮泡面的人都能搞定这道菜。

菜市场里宰杀好的野生鲫鱼,拎回家再给它洗洗身,冲干净血水。锅里倒入植物油,小心翼翼地将鲫鱼两面煎黄,放入沸腾的开水,撒点姜丝和盐巴,再喷点白酒去腥。等鲫鱼在沸水中热完身,一锅汤煮得奶白奶白,然后把切好的白萝卜丝撒进去,小煮三分钟便大功告成。

试想在这样的场景中,窗外细雨如丝,能喝上一碗可口鲜美的热汤,简直不能再完美了。它是寒体妹子五脏六腑的“暖宝宝”,感冒者的救命还魂汤啊。人生得一碗汤,足矣!

另外一种美味是不属于汤的,但也好吃得不得了。在某个难得的艳阳天,把抽了条的白萝卜切成条形,挂在衣架上,让阳光吸取多余的水分,然后合着剁碎的红椒与盐巴一同装进玻璃瓶里腌制。又在某个深夜,从冰箱里拿出玻璃瓶,拧开瓶盖,腌制好的辣椒萝卜,瞬间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辛辣味,刺激着你的舌头,令你食欲大开。

深夜的客厅,就着荷包蛋的汤汁,裹着黄澄澄的碱面,再撒点辣椒萝卜。一碗面条下肚,保管你脑门直冒热汗,斜躺在椅子上,舒舒服服地打一个长长的饱嗝。管它肚子上的肥肉是否又增长一圈!

不正经的汤,除了这些,还有太多太多。就像爱美怕胖的女生,面对一碗土鸡汤,也是纠结万分。需要拿着汤勺撇去表层厚厚的油脂,在担心害怕中却依然冒险喝下去。套用蔡澜先生的一句来结尾:“美食面前,人人都是魔鬼。汤,也是如此,令人欲罢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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