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嫌弃的红薯的一生

豆瓣一刻 豆瓣:廖美丽 154℃ 评论

这世上肯定有你吃不腻的食物!比如说有人喜欢吃红烧肉,有人喜欢吃卷心菜,有人还喜欢吃土豆。当然这也包括了我,我爱吃红薯,并且各种做法的红薯都喜欢,生吃也行。

小时候,母亲牵着我去南门口的姨妈家做客,中巴车停在街道口,那里总是摆着各种小摊贩,有卖纽扣、鞋垫子的娭毑,有卖炒货的大叔,但最吸引我注意力的还是那位推着推车,卖油粑粑的阿姨。

烧得沸腾的油锅里,在一根铁饼里倒上沾满了面糊的红薯块或者豌豆粒,铁饼在热油里煎熬着,不出几秒钟,油粑粑就浮出油面,然后她有立刻拿起一根黑乎乎的火钳,来回翻滚着油粑粑,再在铁网的钉子上插几个洞,油粑粑安详地躺在铁网中,油一滴一滴地从上往下滴到油锅里,一点都没浪费。这时候的我,总是被馋得直咽口水,扯着母亲的衣角,哀求她给我买一个。

买的时候,商贩会问一句:“要红薯粑粑还是豌豆粑粑?”而我会毫无犹豫地回答她:“红薯粑粑。”因为和豌豆粑粑相比,红薯粑粑更香,酥脆的面皮裹着一块块软糯可口的红薯。按现代的时尚小吃来相比,就像年轻人吃的夹心芝士。被热油轰炸了一番的红薯,散发出一股子浓郁的香气,一旦闻见味道,就决不善罢甘休,直到吃到为止。

除了红薯粑粑,小时候吃得最多的是爸爸做的爱心牌早餐,现在想想真是各种简单粗暴直接。就是把红薯切成小块,投进沸水中小煮,然后汤汁逐渐烧干变得粘稠,撒点细盐,香葱末便可出锅。有点咸有点甜,我一人就可以吃上一大碗。后来还有一段特殊经历,爸爸当年工作的橡胶厂倒闭了,拿不到一分钱工资,母亲为了省钱,几乎每餐都是红薯饭和辣椒萝卜,吃得我们听到红薯二字都会肠胃过敏。

可是有时候味蕾就是这么奇怪呀,吃腻了的食材,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又会回忆起它的味道。我现在终于明白,自己怀念的并不是红薯真正的滋味,而是那段艰辛万苦的岁月。感谢它,陪伴着我渡过每一个难熬的日子,还喂饱我的胃,不让我挨饿。

从记忆的阶梯往上走,我的童年、小学、初中都有在大街上,毫无形象地吃烤红薯。直到高中、大学,进入社会,便有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的形象维护意识。这时候的烤红薯是遭人嫌弃的,并且长达一生。它除了味甜,再无其他优点,淀粉足会导致发胖,还引发肠道胀气,我可不想与男神约会的时候,满嘴的糊味,还要憋着屁不能放的尴尬感受。

要追随红薯的最令人记忆深刻的片段,大概是读书年代,寒冬的巷子口、校门外,空气中会飘来一股烤红薯的香气,这是我对冬天最温暖的回忆了。

推着三轮车的伯伯,穿得格外臃肿,带着套头的毛线帽,只露出眼睛和鼻子。三轮车里竖立着一个汽油铁桶,经过改装,上面堆着红薯,下面开了一个小门入煤出灰。红薯码在铁钙周围,让热气养着,还盖着一层厚棉被哩。要是有人来买,脏兮兮的棉被被掀开,一股子热气直冲上空,跟着大大小小的红薯一起亮相,让人拣来挑去,烤红薯的香气,四处流窜,招引更多闻香而来的食客。

烤好的地瓜会缩水,烤得好的地瓜是皮瓤分离的。母亲说所有的食材,“心”是最好吃的。但是对于烤红薯,我可不这么认为,蛋黄红薯要是烤得好,会冒糖油。小时候,为了吃,也做过很不好意思的举动,就是伸着舌头舔表皮的糖油,甜滋滋的,却也夹杂着煤灰和烤糊的表皮,甜味散尽又感受到一丝丝苦儿。

冬天的烤红薯,除了解馋好吃,更多是暖心暖胃。

我对食材的包容向来毫无底线,从来没有“这个东西好吃吗?”这句话,只有“这个东西可以吃吗?”。真的,对于经历过挨饿的小孩来说,食物最是珍贵。也许这是我的个人感受,父亲年轻的时候也挨过饿,听他说红薯就是每餐的主粮,早上拿着两个煮好的红薯,一个是早餐,一个是午餐,要走很长的路去学校上课。可到了中午,红薯就冷却了,只能合着热开水,一口一口慢慢咽。

父亲对红薯的厌恶,大概是在小时候就埋下了很深的阴影。过年时,外婆捎来的芝麻红薯片、香喷喷的红薯条,他看都不看一眼。就连哥哥买的芝士红薯,他也碰都不碰。上馆子吃饭,有养生的红薯饭,父亲总是把红薯撇干净,吃干净的白米饭。对于红薯,怕是父亲在小时候吃得有恐惧症了。

唯独我,仍然喜欢吃。不管是外婆扔进柴火里烤熟的红薯,还是自家做的芝麻红薯片,我都吃得格外开心。食材,是神圣的,它不仅赐予我们力量与希望,更多是大自然的馈赠,值得被人尊敬。可惜的是,食材已经被现代美食家玩得神乎其神,轻熟女石榴汁、用来繁殖的土豆块、一撕一吮的性格乳鸽、催生荷尔蒙的香菜小姐……噢,红薯,平凡朴素的红薯,是儿时一边啃一边与小伙伴追打的美好记忆,是寒冬里暖心暖胃的嬷嬷牌小点心,是外婆烧得红通通的柴火堆。

被人嫌弃的红薯的一生,它其实最不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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