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音乐的角度来谈一谈吧

《谍影重重 5》配乐：当新甁非要装旧酒

《谍影重重》系列电影的诞生时机正好横跨了改变世界反恐格局的“9·11”事件，而如今的第五部《谍影重重》，则是诞生在斯诺登事件之后。从直接的反恐打击战争转变为更为隐蔽的国家信息安全层面，再加上作为一部反传统意义的谍战电影，这个系列本身就肩负了很多被外界附加的隐喻属性。就音乐来说，《谍影重重》系列也正是因为“9·11”事件的意外延期，而有了它在内部和外部意义上的双重转变。

最初这个系列的音乐作曲是 Carter Burwell，对于这样的现实动作题材，Burwell 自身的创作风格某种程度上，本身就会存在一定的疑问。在他最初的创作中，运用了传统的大管弦，还加入了大量的打击乐以及合成器元素（可以想象一下 David Arnold 的最后两部 007 系列配乐）。但是因为和导演之前并没有特别好的沟通，再加上老婆怀孕，以及“9·11”事件音乐搁置了半年时间。最后复工时的档期冲突，还有导演暧昧不明的态度也导致了这次合作的失败。

更悲剧的是，Burwell 已经写完了全片的音乐，而且音乐也录了将近三分之一，因此留给 Powell 的预算并不多。所以不得已，他在第一部只用了弦乐队和大量的软音源效果，这些意外无意奠定了《谍影重重》音乐的基本风貌。

所以音乐本身的内部结构的变化，是由传统谍战片的交响化，向电子节奏型的方向发展。

而在外部上，它对于当时传统的谍战动作电影，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尝试。那个时期的谍战 / 动作电影，除了标准的传统管弦配乐配置外，大都是 Hans Zimmer 系在九十年代中期开创并流行的电子流行管弦的风格。这部系列配乐，相当于是把以前的创作思路反过来，用通常被当做垫底十六分固定音型作为主要的主题旋律。再加上从第二部起，音乐节奏又与 Paul Greengrass 典型的剪辑节奏又完全吻合。这种无意识的合拍，比起同时期在音乐在画面情绪上的追求（虽然现在也依然如此），《谍影重重》系列的音乐对于影片节奏近乎完美的严丝合缝，在当时是给人们带来了巨大的新鲜感和意外惊喜。

《谍影重重》第五部的音乐，依然保持了这样一种已经成为符号化标志的经典模式。但这样的标志如何去创新或者再创造？

只是在这集里，上面的问题没有更好的给观众答案，基本的动机和音乐节奏造型也大体是延续了之前的老三部曲的构思。不过，经典追逐主题（也就是那个我们熟悉的快节奏动机）在片中的强势，甚至比前三部还要符合直接、干练的伯恩的个性。它在片中的广泛运用，甚至抛开了影片所传递出来的很多外部情绪。以往使用大量的音色和节奏型对于外部情绪的渲染，这样的音乐设置也倒也有种直奔目标的快感。影片尾声节奏的放缓在音乐上也有对应体现，追逐主题不再以分解的形式呈现，而是用连贯的旋律串成，平和却依然保留了埋伏痕迹。

如果我们把追逐主题在片中运用的强势比作电影男权形象展现的话，对于伯恩系列每一部安插进的女性角色，音乐赋予她们的长线条元素，也是其中很好的色彩平衡。所以 Powell 放慢了音乐在女性角色上的节奏刻画，虽然整体的渲染不多，大都是一些关键的场景，相比起之前的配乐对于女性角色（尤其是他的挚爱玛丽）用不同的声音元素凸显得过于悲情，如今倒是收敛了很多，这也得益于新女主加入后女性角色地位的提升。

其实这部电影的对于公民隐私核心的探讨，在十八年前的那部《国家公敌》（Enemy of the State，1998）里，体现的更为直接。比起《谍影重重》伯恩这样的人物，《国家公敌》更注重于用国家机器对普通小人物的直接打击，力量悬殊，当然也少不了有 Robert Dewey 一样的反派人物加持。它的作曲是现在已经几乎不露面的 Trevor Rabin，音乐构思一定程度上是有点向《谍影重重》靠拢的，尤其是跟踪与反跟踪的桥段体现上，只是他在电子节拍上铺了很多其他的音乐元素，弱化了节奏的表现，但是强调了音乐上的压迫感与情绪渲染。

之所以拿出这部作品做类比，因为比起如今《谍影重重》第五部配乐过于直奔主题的平铺直叙（虽然伯恩的设定是一位可以与国家机器抗衡的角色，用这样理由解释这次的创作构思也算行得通），《国家公敌》的音乐显然在角色力量的抗衡上设计得颇有趣味。而《谍影重重》在整体音乐上所呈现的最大变化，大概也就是依托于那段追逐主题在不同调性上的提升，以及关键时刻的完整呈现给人们带来的完整视听刺激。

就像开头所说的一样，如今这部的《谍影重重》音乐只能说完成了一次回归的任务，大量的旧音乐素材的使用并没有凸显出这一集新的时期背景，略显平庸，这个原因个人认为还是主要在 John Powell 身上。他创作时正好遇上妻子意外过世，而 David Buckley 的加入，没有明确的消息来说明他在这部作品里的具体分工，但很显然是来辅佐 Powell 这次的家庭不幸而造成的影响。考虑到这些客观因素，也许也能够理解这部音乐在影片表现上的有心无力。但至少达蒙，绿草，以及 Powell 的三人组合的回归给我们带来了真正伯恩的绝对保障。对了，还有 Moby 的那首前奏可以撕开空气的《Extreme Ways》。

到这里，我觉得评论应该收尾了。什么？你们问我为什么只字不提 James Newton Howard 的第四部？

我！就！没！把！它！当！亲！生！的！

---

发表于微信公众号：影乐志（Soundtrack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