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的运动会

孩子们每年的运动会，真是件又痛苦又快乐的事情。

岛国人民爱运动，从珍珠一岁半去保育园开始，每年都有运动会，泉泉两岁第一次参加时前半程一直在哭，老师也没吼他，就是一直拉着他的手，即使要照顾别的小朋友，也没松开，后半程我拍到了泉泉从跳箱上蹦下来的照片，没哭，特别帅。

也因为此吧，孩子们从小就特别喜欢运动会，我们村的运动会基本都在秋天，孩子们结束暑假开始新学期后就开始准备，平常他们每周有三次体育课，这个时候就基本天天都有，下雨的话在体育馆进行室内练习。说是运动会，其实真正的运动项目并不多，跑个50米或者100米、跳个当年流行的舞蹈、跳大绳、拔河、推球跑等等，游戏加运动。姐弟俩差两岁，有好几年都是要开两个运动会，今年泉泉上一年级，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在一个地儿了。

在岛国，运动会是家庭聚会的好理由，平常不照顾孙辈的爷爷奶奶们也来凑热闹，远远地看孙辈成长的变化，运动会当天，邻居家You君家门前停了两辆车，和You君哥儿俩一起去学校是住在市里的爷爷奶奶，他们每年都来。我们家奶奶住得远，不能每年都来，不过去年泉泉幼儿园最后一年，奶奶还专门坐飞机来了。工作忙碌出差多多的爸爸们也要调整日程，有的爸爸周六还要上班，学校就一年周六开，下一年周日开，尽量满足家庭的需要。姐弟俩运动会当天早上，老中坐了一夜的飞机从出差的某赤道岛国飞回来十点多才到家，赶紧拿了单反往学校跑，终于赶上了珍珠的100米比赛。

运动会是村里的大事，学校不小，有一千多个孩子呢，同龄的孩子父母很多都认识，可别小看那个尘土飞扬的沙土大操场，妥妥的是我们村的社交场所，特别是对于爱美的岛国妈妈们，运动会周日开，连我都赶着星期四下班后把脑袋收拾了一下，烫了点波浪、把若隐若现的白发染了染，花了仨钟头，钱包也瘦了一大截。珍珠同学凑热闹也剪了头发，说头发变轻了跑得更快，她憋着要在100米跑时拿小组第一呢。

十月初的天儿，最容易骗人，明明早上还是阴天感觉挺舒服，到中午却热得像夏天，温度也一路上升，到了30多度，姐弟俩的出场并不连续，场地东一下西一下，体操的时候珍珠在最右边，我得提前跑过去占个好位子给她加油，跳舞的泉泉又跑到了最左边，我跑下台阶站在一群家长后面给她录像，到50米和100米跑的时候，还得留意起点终点的位置，在终点等着她们冲刺。他们不上场的时间，只能坐在校园里哪个不晒的地方等着，校园里的空地和树荫下到处都是坐在地上垫子或者户外椅的兄弟姐妹爷爷奶奶，还有好多乱跑的小婴儿，学校的大体育馆也全天开放，中午不回去的家庭带了便当在体育馆地上铺开塑料布，感觉像野餐一样。老中没来之前，我在操场到处溜达，碰到好几个妈妈，各个汗流满面，妆和粉都花了。

泉泉在跳舞

而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在一千多个、穿一样运动服的孩子里，老眼昏花地费劲找自己的娃，运动服白上衣蓝裤子都一样，孩子们戴着红帽子或者白帽子压得低低的，加上距离远、近视眼、大太阳等外在因素，再没有望远镜，这件事情难度可以想象。好多妈妈想出办法，给孩子穿上颜色特别显眼的球鞋或者袜子，红的黄的就不说了，珍珠班上有个女同学今天穿了一双过膝星条旗袜子，果然特别醒目。珍珠小朋友当天跳舞要带紫色的手套，这个讲究的女生非要穿紫色的袜子相配，还不愿意穿刚买的高腰黑球鞋，怕操场扬起的土把新鞋弄脏了，最终导致我对着她们班的一群孩子拍了好几分钟录像才找到在后面的她。

最快乐的是，当我举着录像机，站在人群最前面一排，晒得头昏眼花拍珍珠时，看到她跳着舞眼睛也在四处扫着找我，看到我时，她笑了，手放在低处不易察觉地向我挥了一下，然后跳得更有劲了。从小到大看姐弟俩的各种表演，都能看到他们寻找的这个过程，找到后掩饰不住的笑意和悄悄挥动的小手，总是让厚着脸皮挤在头一排的我特别安慰，这也是育儿理论中常常提到的孩子在寻找的“存在感”和“肯定感”吧。

泉泉的50米终点在弯道，他没看到守在外头的我，跑回班里了，我在孩子们去厕所的路上站了一会儿，等到了泉泉，他看到我很开心，又有点沮丧，妈妈我刚才差点摔倒，我搂着他拍了拍后背，没事，待会儿扔球的时候加油，他点点头跑开了，手腕上带着我们头一天编的彩色皮绳，他说那是他的能量带。

珍珠跑100米的时候，她忘了告诉我上场的顺序，又是一通找，忽然，我看到一个瘦瘦的小女孩站在那儿，热得微微眯起眼睛，扭头和后面的小朋友说话，那个侧影，那个神态，不就是儿时的自己吗？时光把那个出生后总爱皱着眉毛的小婴儿慢慢地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小姑娘，而这个小姑娘将越来越像自己，生命的神奇有时候只是在某个时刻让你感受到，那个时刻需要你在场。珍珠这次又看到了我，和刚赶来的老中，之后她在小组里真的跑了第一，后来珍珠兴奋地告诉我，妈妈，头一个撞线，碰掉终点那条白色带子的感觉真好啊，这是她体验到的最大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