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初我弟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在电话里说：“哥————你最近手头方便吗？”。我说：“不方便！”。他嗫嚅道：“你怎么永远不方便？”。我说：“穷呗！你是不是想还我钱了？”。他说：“不是的，我最近看好一个门面，想开个鸡公煲店。房租都预付了，现在缺装修的钱。你看看如果你手头方便的话借我二十万”。我说：“你上回开店借的钱还没还呢？你以为我是抢银行啊。你侄子现在上初三，这一个学期基本上天天在老师家补课。一天好几百，补课多贵你知道吗？”。他沉默了一会说：“要不借十万，其它我再找别人想想办法”。我说：“你最好断了从我这儿借钱的念头。我实话告诉你，有我也不会借给你的。你上回开店借钱说半年以后还，还到那里去了？”。他说：“这个开店是有风险的，我当初也没说包赚”。我说：“那你这个风险也不能转嫁到我头上来”。“那你还是不是我哥？”。“我是你哥是不错，但我不是冤大头。你开店是怎么开的你当我不知道？春天你要赏花，秋天你要赏月。天天都是好时节！你把店门一关，店员放假。你自己跟着骑行团去游山玩水，你那会考虑过要还家里人的钱了吗？你这不叫借钱，是在用亲情劫道。所以说我一分钱也不会借给你的。
他在电话那头还动了气。他说：”不借就不借，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干什么？谁用亲情劫道了？我说过不还了吗？”。我说：“你是没有说过不还，但实际情况摆在那里。你还过一分钱没有？你这叫千年不还万年不赖对吧”。他沉默了一会把电话挂了。晚上我姐又打了一个电话过来，她说：“小弟问你借钱了吗？“我说：”打了，我没理他“。我姐说：”他也打给我了，哭哭叽叽的。说现在精力比不上从前了，承包食堂的活实在干不下来了，想盘个店做生意。让我借给他五万块钱，说死死的下半年还。我说你别理他，家里的人的钱他拿去没压力。你让他自己想办法，外面现在能借到高利债的地方多着呢。借外面人的钱到时候不还剁手剁脚他自己承担“。我姐听了一笑说：”他再来找我，我就用你这话对付他“。我说：”你别说是我说的。到时候他怪我不借钱给他，还不让别人借钱给他“。我姐说：”我说他不是开店的材料，到不如干点现成的事情。你现在包单位食堂吃喝也不要花钱，不就是一个孩子还是我们管着。你把你一个人管好就行了，家里人也不指望你发多大财。你开店那一回开好了？有钱给你败，还不如我自己败。
我弟弟起小不爱念书。他和我上一个学校，经常放学的时候他们班主任把我叫住说：”你是某某的哥哥吧？叫你们家长到学校来一趟，这次小测验他又是全班垫底。你们家里到底管不管他？“。我回家跟我爸一说，我爸就铁青着脸把自己送到学校挨老师呲。挨呲以后回来大叫道：”你猜我今天跟谁在一起挨训？食堂的做白案的老胡。老胡的儿子全班倒数第二，他第一。去找他，把他找回来“。我从屋后摸了个镐把到处找他。在木材加工厂的沙堆上找到他，他跟明灯两个人背靠着背站在沙堆上，把一个个冲上阵地的同学踢下来。跟坚守伤心岭的勇士一样。我把镐把掩在身后。故作平淡对他说：”小弟——爸让你回家一趟，找你谈点事“。他一听象五雷轰顶一样，脸上顿时没了人色。他拨腿就想跑，被我一棍扫到脚拐骨上。痛得在地上乱翻。他们几个同学围过来说：”大哥——怎么啦！“我说：”都给我滚蛋！“。跟他处得最好的明灯过来，一手封我领子说；”你凭什么打人？你打我试试“。明灯上面有三个哥哥，一龙二虎三狗。都不是好惹的货色。我对明灯说；”没你什么事情？你给我到一边去，你动手我连你也敲“。明灯一蹦三丈高说：”你敲我试试，我正跟明灯撕掳的时候。我弟弟瞅空跑掉了。但他跑得和尚跑了庙。夜里回来的时候我跟我爸合力把他给揍了一顿。他被打得往床底下钻，一边钻一边哭喊道：“下回我再也不敢了！”我用棍子往床底下捅，一边捅一边说：“你自己表个态，还跟不跟明灯他们在一起胡混了”。他说：“我不跟明灯玩了，下次考试有明显的进步总行了吧！”。我说：”那你出来吧，你写个保证书“。他趴在桌子上写：下次考试保证进步，不进步任由家法处置。到了下次考试，他进步了一名，老胡的儿子垫底，他倒数第二。我爸叹了一口气说：“他不是读书的料，就算打死他也没有用。随他去吧！“。
初中毕业以后明灯弄了一部出租车在开。我弟弟则在外面打流混世。有一次一个警察找到我们家里来说：”某某是不是你们家的？现在人被我们关在派出所，你们带上罚款去领人“。我爸就问是怎么回事。那个警察说他跟一个开出租车的把人家车偷开出来赚钱，那个人察觉到了就在旁边蹲守。昨天晚上抓他们一个现行。他们把人家车门捅开，用线搭点火思维。搭着了就开到舞厅或者酒吧门口拉客。凌晨再把车还回去。他们这样已经干了有半个多月了。那个人查觉到怎么油不对劲，白天加满满的一箱油怎么停一夜就没有了。这才怀疑起来，没想到他们两个晚上帮他打工呢。说到这里那个警察笑了起来。到了派出所我看到我弟弟跟明灯两个人被锁在派出所的长椅子，因为一只手被锁在椅背上。他们俩都表现个一种很亲呢的姿态，似乎是在勾肩搭背的谈心。他们俩看见我们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把脸扭上去看天花板。我爸说：”弄得不错！你们是想认罚，还是认关“。那个警察过来说：”哎！现在说这种气话也没用，等一会他家来人你们合计一下。你们要能听进去我的话我就说两句。刚才我们聊天知道你也是个老转，我本人也是从部队转业的。如果弄到那里面去，以后档案上就不好看了，毕竟还年轻。以后工作、结婚都不好。还是认罚吧，那头车主我跟他沟通一下。反正他也是单位车，幸好他们开出去也没出事。你们把罚款交了，孩子你们领回去教育。真送到那里面去，将来出来只会更混蛋。那些坏种在里面传经送宝，出来以后只会变本加厉的坏。后来明灯的爸也来了，两个家长站在派出所的树下商量了半天。得出的结论还是交罚款，交了罚款之后。两家后面都跟着一只迷途的羔羊。明灯的爸走一会就在地上恨恨的跺几脚，然后回过头去看他倒霉的儿子。明灯跟我弟一蹭一蹭地走着。
回到家里我跟我弟谈了一下，我说你如果真喜欢开车。就去考个驾照，这个学你不想上了。总要想个办法自己养活自己吧！他说我喜欢烧菜，我说那也行。当个大厨也不错，等会我跟爸说。看看那里有厨师训练班送你去学个厨子吧。就这样他成了一个二把刀的厨子。明灯他们家给他买了一辆二手的夏利车，也不指望他挣钱。就是想用这个车把他拴住。他们俩还是在一起玩，直到我弟弟谈了一个女朋友才渐渐联系少了。我弟弟谈的这个女朋友是南京药科大学的一个女大学生，很喜欢他。我问他们俩是怎么认识的，她说他们是在大学一个联谊的舞会上认识的。互相留了电话，然后就这样认识了。我问她你知道他是厨子吗？她说知道的。我说你们家里人知道吗？她说不知道。后来过了一段时间女孩子的妈还是知道了，辞了职跑到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子全天二十四小时盯防。终于把他们给搅散了。女孩毕业以后分到一家医院的药房去了，起初还联系。后来就散了。过了没多久，我弟弟又谈了一个女朋友，接着那个女孩子怀孕了。两个人结了婚，我弟说开个店。我们就给他们凑钱。在一所大学旁边开了家饭店。这时我弟又喜欢上骑行了，骑行团一打电话来。把炒勺一扔就走，他老婆就跟他大吵。他正应了我们附近一家奶茶店的行事风格，那家店门上贴着一、三、五撩妹。二、四、六发呆，星期天营业。我弟这个饭店开了没半年店也黄了，婚也离了。孩子判给我弟，我妹妹看着饿得哇哇哭的小侄子硬着头皮给抱回去了。我妹夫是个室内设计师，平常爱喝个小酒。人到是一个极好的人。他说反正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孩子我们管，你本人自己找饭辙去吧！另有一条每个月生活费要交的，你不能一点压力也没有。就这么一转眼功夫十几年也过去了，现在都上高中了。我弟弟给孩子的生活费也是时有时不有的，平常我们各顾各的。逢年过节聚到一起，他和他儿子成了家里最永恒的主题。他自己到活得蛮写意的，一边在厨房炒菜一边回过头跟人聊天。说上次又骑到青海去了，青海湖旁边油菜花开了。那真是好看！你们一定要去看看。最好还要骑车，我妹妹就冷冷的说：“我没有一个好妹妹帮我带孩子，我那里也走不了”。然后他就不说话了，吃饭的时候端着杯子说：“先敬大哥一杯，我先干为敬！谢谢你帮你大侄子找学校交借读费，我呢也不会说话，一切都在心里”。我说：“你很会说话！”。因为他是老小，他又敬我妹妹。说：姐姐，小弟我小争气。让你们受累了！“。我妹妹端着碗，避过身去说：“消受不起！”。然后又要跟我妹夫碰个响的。有一阵子我老做梦，梦见我弟弟一身血站在我面前。我问他是不是借人钱不还让人给打了？我醒了以后满脸都是泪水，我自己有时也弄不清楚对他是什么感情。
我妈谈到我弟弟她总结很精辟：“一个人一个命。会玩玩一生，会累累一生”。我说那是你以前宠的。他是会玩的，带累了我们这些兄弟姐妹。我妈摊摊手说：“那怎么办呢？这个是缘份哪。我也想有个当省长、市长的儿子女儿。但你们又不给我争脸。一棵草顶一颗露水珠，五个指头还有长短呢。你们把他这个孩子给我管好就行了。我在这里给你们作个揖”。现在他又要开店，结果引来是我们家一致讨伐。连我妈也表示强烈的反对。但没有想到他竟然真到外面借了高利债，而且还把店开了起来。今年过春节的时候我们在一起吃年饭。我问他怎么融到资的。他说我在骑行团里众筹了一下，几个老大姐一人借了几万。不够的我借了一点高利债，现在也还差不多了。现在我想想这样也好！我自己有压力。我问他是不是年初八开张，到时我买个花蓝去祝贺一下。他说这种虚头八脑就不要了吧！他说我准备年初三就开业。这个歇一天就少一天的进帐。你以后要请朋友吃饭上我那儿去，我给打七折。我说：“行啊！行啊！这才象是做生意人的本色”。今年过年的时候他说要开第二家分店了，没提借钱的事情。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所以年过得很有节日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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