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文｜请大家警惕这类电影院！

Start

拥有至少一家电影院，一座城市才算城市。

电影院建成之初，是普通电影院规模。后来的变化却让我惊诧不已。首先是场地的扩建，本来只有三个影厅，一年时间增多了七个。问题是这里的观众并不多，三个厅绰绰有余，冷门电影很容易就能实现“包场”，增建七个厅实在让人费解。然后是影院经营者非常人的能力，你能看到未取得公映许可的电影、未经删改的电影、高清修复的老电影，以及请来明星宣传。最近在影院的官网上还披露准备开设一个“全新体验”的影厅。影院全然不考虑观众的现实需求，好像目的是开一家顶级电影院示世，而不是赚钱。因此将其称为“亚洲最好电影院”丝毫不为过。

电影院已经成为这个小城的最突出标志。在今年，外人慕名而来，电影院的生意渐渐有所起色，这多少让我松了口气，其实我挺担心它入不敷出最终倒闭——不过从电影院这几年的发展来看，它似乎永远无倒闭之虞。

接下来我要讲的是：我跟朋友云磊，贤凯，建江在这家电影院一天的遭遇。

去电影院之前，我们并没有决定要看什么。最近有一部动作片上映，售票厅外排了一长队。在电影院的墙上，安装有三块大屏幕，专门播放一些“新奇”的预告片。说预告片新奇，是因为很多时候，预告片只和影片的角色和片名对应，但两者剧情是不同的。我是后来问了工作人员才知道实情，这些预告片都是影院自己制作的，至于怎么制作，他们不甚清楚，只知道影院里面有一些制作这种预告片的专业人士，能用CG技术伪造出与影片风格相似的场景和角色。根据预告片质量来看，如果里面的大部分情节和人物是靠特效做出来的，那费用肯定不低。影院费尽心思捣鼓与剧情无关的预告片到底有什么作用，如果说是为了带给观众一种与预期相反的惊喜——就不论也许很多人并不领情——这成本未免也太大了。这家影院一直不按常理出牌，去思索它做事的意图纯粹庸人自扰，只要看就可以。

最近电影院的怀旧影厅在播放《星球大战》系列电影，在影院外面的墙上贴有这部电影的海报，还有一张服装装饰画，服装是黑武士的盔甲，里面介绍这件服装有两种穿法，第一种就是正常穿法，另一种可以改装成情趣SM衣，里面有真人示范图，男女可穿。这件服装很有电影院的特色，应该是独有的产品。

这件黑武士盔甲引起了我们的兴趣。电影院贴出某部电影的道具装饰画，一般都会在哪个角落放上实体展览。在电影院走廊的一根柱子后，我们发现了这件服装。服装装在一个透明箱里，挂在柱子上。周围柱子较多，可以起到遮掩的作用，我们决定偷偷将这件服装拿下来，时间充裕的话就穿一穿，拍些照片，如果最后被人发现，我说，大不了将它买下来——这里出示的电影服装道具都可供出售的。我们环顾了周围的天花板，确认没有摄像头后，云磊将其拿了下来。

服装箱没有锁，拿下来后我们才发现这件服装标价550美元，但事已至此，我们也默契不提。我们担心保安会来，贤凯出去把风。服装需要组装才可以穿，我们按照正常穿法组装上部分，下部分则按照SM穿法。组装完毕，他们都不想穿，我自告奋勇穿上，戴上头盔，下身类似紧身裤，但材质感觉比丝绸还顺滑和富有弹性，即使我穿着一条牛仔裤，道具裤依旧轻易套上去。道具裤的裆部前后各有一个洞，整个屁股部位可以用拉链拉开，这些用途不说自明。装饰画里还有不少穿法介绍，我只挑其中一种简单的方式穿上，然后让建江拿手机帮我拍照。后来建江也穿上，我在附近找了把椅子，让他站在上面，我站在一处手机正好能拍到全身的位置，给黑武士建江照了一张相。

不知是这个拍照行为引来了保安，还是他观察我们已久，选了个适当的时机前来。总之，他简直是在我们四人共同的盲角里前来的，在我们正收拾的时候，他悄无声息来到我们身边，用介于喊与呵的声音，问我们在干嘛？我们完全被这个突然而至的保安镇住了，各自讷讷，没有头绪，就这样缴械投降。

Development 1

我们被带到了影院经理的办公室，经理示意我们坐在长沙发上。办公室很宽敞，墙上挂了很多电影海报，桌上放有经典电影人物和怪物模型，在房间的两个角落里，放有两尊模型，模型是根据原型一比一制造，栩栩如生。超人的面容像极真人，焕发活人气息，非死气沉沉的蜡像所能比。异形更吓人，狭长的头部富有光泽，尖利的牙齿涎水淋漓，事实上，我真的目睹有水从模型口中滴落。在我还沉浸在对两尊模型的真实性的深深怀疑中时，经理开了口：

“你们为什么擅自动了展示的服装？”

因为他问了“我们”，我们不知谁来回答，所以都沉默。

“出于好玩还是出于喜爱？”相比第一个问题，这个选择回答起来简单得多。

结果是云磊回答：“是出于喜爱。”显然这样回答只是想投经理所好。

“喜欢黑武士这个角色？喜欢《星球大战》这部电影？”

我还没看过这系列电影，看他们三人的反应，应该也一样。我正寻思回答“喜欢”的话经理接下来会不会问些电影剧情相关的问题时，云磊就回答了：“挺喜欢的。”

“你们应该都有看到服装上的标价，按理说，你们打开了展示箱，组装了服装，并穿上它，哪怕恢复得再好，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你们四个人，要买下这件服装，每人要拿出800多元。现在，我给你们另外一个选择，在这之前，我想知道你们是否有意要买下这件服装？”

我们摇了摇头，陆续说了不要。

“那我说另外一个选择，让你们参考。你们应该听说过电影院最近准备开设一个新影厅，目前这个影厅已经完善，但还处于测试阶段，就是说，要请一些试验者进行观看，来确认影厅可以正常运营，试验者能拿到一定的报酬，我想问一下你们愿意当测试者吗？这样的话擅自动用展示服装的事就不追究了。”

我们没想到经理给出的“另一个选择”会是这等好事，不仅可以看电影，还有报酬可拿，重要的是，这是一种新的观影体验。但作为犯错者，这样的选择怎么说都不算是惩罚。出于谨慎、疑虑和好奇，建江问了经理我们将接受什么样的测试。

“因为目前影厅还没有对外开放，事后不宜声张，希望你们能理解并遵守。花钱请测试者，并不是说这项技术有危害性，当然做什么事都有一定的风险，但我保证电影测试潜在的风险比坐一次过山车小得多。这个影厅经过两年多的筹划和建造，目前已经准备妥当，检验合格并申请了专利。但你们知道，在一项新设施大规模开放之前，说是出于安全考虑也好，或者出于形式也好，总之是要请志愿者来接受测试，证实设施可行，还有是否具有娱乐性和刺激性，以此作出市场消费调整。”经理停了下来，拿起桌上的杯子，里面盛的是透明液体，我猜是白水，“这些，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

“那我接着说。你们肯定好奇这是什么电影，还有是怎样的一种技术。不知你们看过我们这里的4D电影没有，4D电影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但真实性还是不够，观众清楚这只是电影。为了解决这个局限，影院的主创结合VR技术，有了创造一个全新体验的影厅的想法，我们将其称为 ‘次元影厅’，在里面，你们所观看到的，将是一个全新的世界，真正身临其境，在现实世界你们所能感受到的全部情绪，在电影里面同样会出现。你们会愤怒，会快乐，会悲伤，会恐惧，会虚无和孤独，甚至能体验死亡，重要的是，你们不知道你们在看电影，直到观影结束。”经理又停了下来，“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震惊于经理这段次元观影阐述，感觉只有在电影里才会出现这样的情节。以至于听到他的发问，我不得不压抑住对电影技术的强烈好奇而去证实：“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我没理由浪费时间和你们开玩笑。”

“是怎样达到你所说的真实的观影效果的？”云磊问道。

“嗯，假如对前面的话没有异议，那我就来说说怎么实现这样的观影效果。在这之前，我必须知道，你们是否确定要接受这个观影测试，接受的话，我会按照规定付给你们每人800块，当然由于你们擅自动用展示的服装的过错，我会在电影中给你们各自安排更特殊的角色，至于剧情的最终走向，我控制不了，这是另外的因素决定的，比如你们的性格，电影里面的世界设定或许会改变你们的角色性格。如果你们现在不想接受这个测试，那就将展示的服装原价买下，然后离开。我想听听你们的决定如何？”

我们互相看了看，由于我们是并排坐在长沙发上，我坐在中间，要用眼神来获取他们的意见，我的头必须向左转，再向右转。建江坐在我的左边，云磊、贤凯依次坐在我的右边，最后我和云磊朝沙发里面坐去，建江和贤凯朝前坐，身体前倾，这样四人就能面面相觑，通过眼神，我们都清楚各自的决定是什么，经过坐在中间的云磊汇总，他回答了经理：“我们决定接受观影测试。”

“那好，”经理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白纸，让我们到桌前，各自签下自己的名字。“这是观影协议，表示你们是自愿的。钱会在观影完毕后统一发放。”

我们在那张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发现上面已经签有三十几个名字了。“这是另外的测试者。”经理补充道。

签好名字后，我们坐回原位。

“现在和我一同去次元影厅，在那里我会为你们做一些怎样达到真实的观影效果的讲解。”经理说后站了起来。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在经理站起来后我问道。

“请问。”

“那只异形模型的口中为什么会滴水？”

“他的体内预先充了水，它的牙齿部位有一个微型冷气装置，蒸汽到了那里慢慢凝聚成水珠，自然就滴落了。”说完，他按了桌上一个遥控的按钮，从异形的口中快速击出了那个致命的舌头。

Development 2

次元影厅不同一般的影厅，它是由一个个小隔间组合起来的，并没有大屏幕，影厅里面也很亮堂。经理进去后介绍道：“一般影厅是集体看电影，次元影厅是独立的，每人一个隔间，但并不代表没有交集，参加的所有观众，都会在电影里面碰面，然后自由发展故事。每个隔间虽然看起来独立，但都互有联系。”

经理打开其中一个隔间，我们发现里面有一个宽大的座位，还有一间小房间，在隔间的墙上，挂有一件衣服。经理指着椅子介绍：“这就是观影设施，在观影前，观众要服下一片药片，有镇定的作用，”经理拿起椅子边一个眼镜，眼镜像一个大号游泳镜，和椅子连接在一起，“然后戴上这个眼镜，它会提供电影里面出现的画面，自动眼部对焦。眼镜是吸附在眼睛上的，眼镜两旁有吸附装置，戴上这个眼镜不管多久，都不会感到难受。”

“观众坐在这个座位上，在观众的后脑部位，会贴入一个圆形贴片，圆形贴片中间有一根短细针，插入体内没有什么感觉。细针是用纳米科技制造的，每次用后会自行清理，并通过电脑检测，确保针上没有杂质。细针的作用是导电连接脑神经，在腰的底部，手臂和腿上，同样要贴上一块这样的贴片，作用是控制脊神经，产生身躯反应。同时，特制影衣遍布触点，这些触点的作用也是激活反应。这样听起来似乎很可怕，但我还是那句话，潜在的风险比坐一次过山车小得多。

“准备就绪后，观众会被吸附装置固定在椅子上，连接神经贴片，连接后，人的感受就与电影同步了，在眼界中看到什么，神经会作出反应。隔间的气味装置，会根据观众所处场景发放味道。电影的内容由我们的编剧创作，设定一个全新的世界，作为大场景，在这个世界里面，再去创作多个小场景，分别供电影中的观众选择，每个场景中都有固定的大反派或大角色，这些是虚拟出来的，编剧已经为其设定了性格和行为，在场景里，有预定一些空白人物，在当事人的世界里，这些空白人物会填充上观众的面孔，这就是其他观众参与到你的世界的方式。在当事人的世界里，他永远是主角，使用第一视角镜头。因为在电影中有不可预知的危险，导致死亡的，系统会结束死者的电影，使他从电影里回到现实中来。在看电影前，每个观众都会接上脑电图和心电图，假如某人出现异常，系统会停止他的电影，提前结束电影的观众在电影中就以死去处理。因为这是刚面世的观影方式，难免有不成熟的地方，或许在电影里，一些观众能发现其中的bug，从而感觉到不真实，但直到电影结束，或人为地停止，否则还是在电影中。你们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建江问：“电影里面的时间和外面的时间是否同步？”

我接着问：“在电影中，你说我们会体验到真实感，我们在里面难道就不记得我们是怎样来到这个电影世界的？难道在电影中我们关于现实的记忆会被消除？”

“自神经贴片连接上你的脑神经和脊神经开始，就会将你的记忆区域隔离。另一方面，我们制作的电影剧情，大多是感官电影，一旦进入剧情，你的感官会充分去体验电影中新鲜的一切，从而实现抑制现实记忆的作用，无暇去思考和回忆。这也是为什么电影题材大多与科幻有关的原因，将‘过去’设置为空白，不在电影里去触发观众回忆。归根结底，次元电影世界是一个纯感官世界，一是这具备娱乐性和刺激性，二是让观众观影之后能界定离奇的电影世界与平淡的现实，不将两者弄混。至于电影的时间，现在我们创作出来的电影只有几部，时长一般一个半小时左右。电影里面的时间短则一天，长也可达一年或几年，在电影里，时间只存在你所经历的事件中，就是说，电影是由事件组成的，各个事件串联成为电影的时间轴，比如你在电影中经历一天，遭遇五个事件，在事件一与事件二之间，因为没有值得体验的事，会处理成空白，一笔带过，化成信息存入脑中，假如在电影中回想下午两点到五点这段空白期我在做什么，大脑会反馈预先存入的信息：我在睡觉，我在走路，我在发呆。我这样说，你们听清楚吗？”

我们点了点头。

经理接着说：“当观众把电影中的世界当成真实的世界，现实中的尿急，或者电影中产生的身体反应，都会自然而然的发生，这样的话，穿衣服去看电影自然不行，牛仔裤会阻止你的勃起，导致电影中的你感官失常。所以，在看电影之前，还需换上特制的影衣，影衣的特殊材质不会对你的敏感部位造成丝毫的干扰，事实上，穿上它如同无物，在影衣的裆部，有一个装置，在电影中大小便或者射精，都会通过这个区域被吸附出去。观影完毕，你们可以在这间小房间里面换上自己的衣服，房间里面有淋浴设备，可以清洗。”经理指着墙上挂着的影衣，我上前摸了摸，发觉材质的触感和黑武士裤子的材质一样。

“我的介绍就差不多这样，你们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吗？现在你们要放弃测试还可以，但我要说，其实这个测试机会来之不易，等正常运营之后，次元影厅的票价可能会比较高。”

云磊替我们做了回答：“我们确定要接受测试。我还想问一下，我们等下看的是一部什么样的电影？”

“你们要看的电影，里面的世界设定是，每周只有星期天可以休息。你们在电影里将度过一个全新的星期天。”

我问：“你在办公室说过会给我们安排个特殊的角色，是什么意思？”

经理第一次露出了难以分辨性质的笑容：“这就要你们去电影里面自己经历了。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电影就可以开始了。其余测试者在影厅外面的休息室等着呢。”

我在测试的人群中看到一个长发的女孩，她进了我右边的隔间，怀着我将在电影里面与她有什么交集的期待，我坐上了隔间的椅子，工作人员检查完毕后，电影开始了。

Climax 1

以下是电影剧情：

世界设定：

星期天越来越像狂欢日，特别是自从星期六被纳入工作日之后，人们抗诉无能，只能将一股脑怒气和闷气发泄在星期天里。在星期天中，时间像是成为物质，成为比金钱还实在的东西，人们一刻不停，花钱寻求感官刺激，因为事实证明，通过感官刺激，能在主观上觉得时间延长，不管这感官刺激是快乐还是痛苦。作为补偿，法律规定人们在星期天中可以无视部分法律，其中包括毒品、色情、赌博还有暴力，但规定程度。人们在星期天中像是换了另一种人格，真正的活在当下。

事件一：

时间：凌晨零点——凌晨五点

场景：森田KTV包厢631

人物：我，云磊，贤凯，建江，两个刚认识的女孩（无姓名）

在森田KTV我第一次尝到“好东西”，是建江带来的，说价格不菲。我深吸一口，没有想到味道猛烈，被呛了一下，两秒左右被一股欢快而又陌生的情绪击中，脑内神经突触像是噌噌连接，眼前出现一小会儿奇异而又美妙的图景，耳边嘈杂的声线被延长、缠绕一起，脚底发痒，蹭掉鞋子，心跳加速，全身感觉悬在软绵绵的云雾里，倚在沙发上不辨东西。眼前有个女孩看着我笑，我也疲懒地回应了她一个笑容。

这种感觉维持的时间顶多只有一句歌词那么长，但我却全身心沉浸在这段时间里，感受到每一秒的价值。体内的激浪骤然卷起，然后慢慢退去，我从极致的欢快中缓过神来，还可以感受到那个深邃的神奇的大海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

我们零点就过来了，星期天到来的铃声刚响，城市就及时地拉开序幕，我们约定俗成地不去谈论过去和未来，话题只允许在“星期天”的范畴内。两个女孩是在KTV门口认识的，这个星期排到我去约陌生女孩，我走向前，问她们要不要一起同行，她们爽快答应。

其中一个长发的女孩，在包厢里说我享受“好东西”快感的样子可爱，我直接问她可不可以和我做，她怔了一下，对我比了个中指。我也不放在心上，反正我也是说说而已。后来她又说，下个星期天，你再约我，我就同意。我觉得她居然提到“下个星期天”，真是不可思议。

事件二：

时间：上午六点——上午十二点

场景：射击场

人物：我，云磊，贤凯，建江，惩罚者，射击场老板，三十一位游戏者，五位工作人员

在KTV门外和两个女孩分手。四人经过一番商议，决定去射击场参加狙击战，真正的真枪实弹，只不过子弹很小，并经过特殊处理，只要不打中重要部位，不会重伤或致命。当然事前都戴头盔和穿防弹衣，不过这并不是硬性规定，假如觉得自己命大，可以选择不穿。在射击场的事故栏上可以看到你所想不到的事故。

游戏规则是按参加的人数分成两组，然后进行对战，受伤可以下场，也可以选择继续游戏。按身上防弹衣和头盔所中子弹数来决定胜负，输方要接受赢方的惩罚，惩罚分十个等级，每一级都有例子参考，五级以下的惩罚一般没什么危害，五级以上的惩罚有一定的危险，八级至十级有生命危险，要靠专业人士执行。五级以上的惩罚，赢方要支付一定的伤害费用，如果采取八级以上惩罚，造成死亡的，责任都在赢方身上，与主办方无关。游戏前每人都签了保险和自愿书，自愿书里面注明，游戏者可以在游戏中自由选择，但后果自负。

我自然和他们三人分为一组，我们是A组，十七人，B组比我们多一人，但平均年龄比我们小。在游戏开始时，我跟他们商量，如果赢了，要不要采取五级以上的惩罚，三人都说当然啦，不然多没劲。正合我意，我也知道我本不是性格暴戾之人，但我心想，假如我成为胜方，就要采取十级惩罚，射瞎对方一只眼，哪怕赔上高额伤害费。

本来说好四人要玩到最后，但贤凯却因为手臂被射伤而选择退出。B组里面有几个高手，我的防弹衣至少被击中十枚子弹，而我完全是靠着激情乱射一通，好像还因此打中同组队员，后来我们组只剩下我们三个，建江被打中小腿，我和云磊都受到不同程度的伤，游戏玩了差不多三个小时，接近尾声，直到我们三个被B组的五个人包围，我们才算输。

接下来是惩罚环节，我们三人要受惩罚。其实在游戏尾声的时候，我们也清楚胜负已定，但还是不选择退出，要么赢惩罚别人，要么输被人惩罚，为的是最后的惩罚，中途退场干脆不玩。我们作了最坏的打算，我想到我的眼睛可能瞎掉一只，以后对生活估计会造成很大的困扰，看东西是否都是平面的？

对方不出所料，选了九级惩罚，交了伤害费，并签了保证，如果造成死亡，要自己承担。惩罚由场所里的专业人士执行，要各在我们肚子里开一枪。专业人士听说是退伍军人，做过疯狂事，因为抓了三个在逃匪徒就地正法而被开除，沦落至此做“惩罚者”。他说自己枪法精准，会开枪打中我们腹部没有生命危险的部位。他补充道：“但所受的疼痛不会比打中重要部位的疼痛低。”言下之意要我们做好准备。

“惩罚者”单单从面相来看，就让我记忆深刻。他剃一个寸头，脸上坑坑洼洼，眼睛眯着，从里射出阴鸷的光更显尖锐，嘴角上扬，像是经年累月摆出来的笑容已经定型，不论话的喜怒哀乐属性，说完嘴角总是回归特定的弧度。我避免与他直视，怕他会杀了我。早先那股无视一切的激情在他面前荡然无存，惧怕是个小豁口，让我回归不合时宜的思考状态，因为惧怕而想到死，因为死而更惧怕，我的腿脚开始发抖。

但云磊和建江明显还处于游戏的激情中，或者说还处于“星期天”的激情中，认为这种残酷的惩罚方式能延长时间，留住记忆。我几次跟他们暗示过拒绝惩罚，哪怕这没有先例，怎么说这是拿生命在玩。我跟他们说，你们想清楚，我们可能会死去，一点疏忽都会要了我们的命，况且那个执行者看起来很不可靠。

“死去才好玩。”建江说。

“都到这一步了，你说你还担心什么？无非就是死吗？要么不死，要么死，死去就没了，不死就牛逼了。”云磊说。

我越发觉得这个退伍军人会杀了我们，他曾经杀死过三个在逃劫匪啊，他会不会把我们三个失败者当成在逃犯人，出于职业习惯将我们射死，而他所声称的枪法准确更能证明他能避开我们的不死部位，百分百不费力地杀死我们。这样一推论，我被吓得差点失禁，我们这是在扮演死刑犯啊，就是因为这狗屁疯狂的星期天，而让云磊和建江感觉不到一点恐惧，而让周围看热闹的人感觉不到一点荒诞？

我来到这个场所的老板的办公室，开门见山跟他说我要退出游戏，不想受惩罚，他以为我在开玩笑。但我一脸惊惧，外加身体表现出来的战栗，让他不得不认真对待。他告诉我，这没有先例，输的人必定要受惩罚，到了这一环节退出，不可能的。我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可能拿命来玩。他说你按规定来，是不会出问题的。我说我不管死还是活，反正我不想受这种狗屁惩罚。他说你不可能退出的，假如你退出，规则就会乱了套，外面那么多人等着看，整个世界都遵循着一个频率运转，你没理由是例外。

来了两个人将我拉了出去。惩罚的时间已到，但是他们却例外的给我捆在一根柱子上，我脑里被恐惧填满，涕泗横流，语无伦次，像一个真正的受刑者。建江和云磊疑惑不解地看着我，问我在干什么。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喊了出来。那些围观者兴致盎然，估计觉得我费尽心思作出这副逼真表演，是为了让时间过得更慢些，每一秒都能在脑中发生反应。

“呯”，建江的肚子被射了一枪，跪了下去，捂住伤处的手缝渐渐渗出血，云磊问他感觉怎么样，他说妈的痛死了。云磊跃跃欲试，站直不动，我看“惩罚者”微笑用枪瞄准，然后“呯”的一声，子弹射中了云磊的腹部，他同样跪了下来，捂住肚子，骂个不停。我已忘了哭，脸上沾有泪水和鼻涕，接下来要轮到我了，我想我必死无疑，假如说“惩罚者”一枪打中我的致命处，那么我在他开枪瞬间摆动身体，生还率是否会比不动被射要大？得出的结论是，一定大得多。

于是在开枪的一瞬间，我倾尽全力将捆住的身体朝上跳，“呯”的一声还没发出，我就中弹了，感觉不到痛，但难受的感觉却渐渐溢上大脑，人们将我解下，然后将我送入场所的医疗室，很快将我肚子的子弹取了出来，并简单清理包扎。最后跟我说，呆到明天就没事了。

事件三：

时间：下午一点——下午四点

场景：私人诊所

人物：我，云磊，贤凯，建江，医生

我是被他们三个抬出去的，我觉得自己奄奄一息，身体和意识是分离的了，说话都比想的慢一拍，话断断续续从口里出来，说我撑不过明天，我要死了，太难受了，我呼吸困难，那个傻逼一定打中我的肺叶了……我跟他们说如果现在不去就医我一定死去。他们认为我小题大做，况且正规医院今天不营业，后来我苦苦哀求，他们把我带到了一家私人诊所，为此花了一大笔钱。

我躺在诊所的床上，私人医生为我打了迷药，迷迷糊糊中，我听医生跟他们说，在我破了的肺叶上补了一块鸡皮……

（END）

Climax 2

观影结束，我羞愧地回到现实中来，我的脸上布满泪痕和鼻涕，收集器里面的尿液我知道并不是尿急所致。在小房间里，我慢腾腾地清洗身体，只是不想出去隔间让其他观众笑话。后来云磊他们进了我的隔间，敲了敲洗浴房间的门：“泽帆，你没事吧。”

在电影中我的表现实在是太窝囊了，直到观众都散尽，我才和他们离开，经理各自给了我们800块，并告诉我们这部电影叫《狂欢星期天》。在我们将走时，经理叫住我。

“方便的话，占用你二十分钟，想跟你商量点事。”

我不明所以，云磊跟我说：“我们在外面等你。”他们走出经理办公室。

看我一脸懊丧，经理先跟我说：“电影本是虚拟的，发生糟糕的事也不必放在心上。因为你是自己的主角，所以会放大所遭遇的事件，但于其他人来说，可能你只是他们世界里一个路人。”

我没说话。

“是这样的，留你下来，是想跟你商量，愿不愿意成为我们专职测影员。我们会给你一个非常丰厚的报酬。”

经理的这番问询，无疑在我仍沉浸于次元观影体验中的混沌大脑中加入难题，甚至使我产生了嘲弄升级的不真实感，我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什么？”

“我这样说，你别生气。从你今天电影里的表现来看，你是一个懦弱、胆小、自私，并且不那么聪明的人。但有一点，你有罕见的主角意识。我们这个电影项目至今接收了一万多名测试者，基本囊括所有人种，没有一个人在电影里发现异样，你是例外。”

“你是想雇我去测试你们电影中的bug？”我愠恼经理对我的评价，努力表现“聪明”的样子。

“对，在将 ‘次元影厅’投放市场之前，我们想万无一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来做测试，以便作剧情或技术调整。”

“我并不聪明，在接下来的测试中，我可能一个bug都发现不了。”我仍耿耿于怀。

“能发现bug的人，聪明并不是必要项。”经理说，“那个人需要有非常出众的现实感。”

“能置身事外？”

“对， ‘当局者迷’，这里的主角意识，并不是常规电影中的主角，而是指他跟现实的关系非常密切，能看出电影的虚构性。打个比方，电影是一座迷宫，电影里的主角是找出迷宫出口的人，他需要聪明、强壮、富有魅力，但你，能在迷宫中找出漏洞，跳脱出来，看清整个迷宫全貌，并清楚走出迷宫并没有意义的人。这是一种天赋，跟聪明无关。你的现实感非常强大，我们需要你，为我们找出迷宫的漏洞，我们再来填充漏洞。”

我惊讶于经理这番阐述，设想他的深层动机，我产生了恐惧。不断找出现实感强的观众作为测试者，将虚构电影填补得天衣无缝，制造与现实时间同步的电影，在未来，轻而易举即可用电影院统治全人类。“我胜任不了这份工作，我之所以在电影里做出反常举动，只不过是怕死。”

“怕死也是现实感强的特征之一。”经理旋即回答我，“现实感强的人，另外一个特征就是，他能知道自己在做梦。你是否经常在梦中发现自己在做梦？”

我确实经常为梦所累，有一次想逃脱噩梦，我尝试了高空坠楼，仍然没有脱离。醒来精疲力尽。“没有，我从不做梦。”

经理露出愕然表情，好像人生第一次遭受挫败。

“对不起，这份工作我真的胜任不了。”我站起来，开门走了出去。

“十八分钟。”云磊看到我出来，跟我说，“你们的对话持续了十八分钟，他刚才说要占用你二十分钟，还真守时。”

建江问：“经理跟你说了什么？”

“回去之后我再跟你们说。”

End

我跟云磊，贤凯，建江三人说了电影院的险恶企图，本想获得他们的认可，反倒被他们当做傻逼。

“给你丰富的酬劳，每天就测试电影，进入那家大集团工作，这等好事居然不接受，却要做什么救世梦，真的够傻。”云磊说。

“你知道那个人怎么说，他们要在电影里追求万无一失，区区一个娱乐性的东西，他们不追求娱乐，却追求现实感，你不觉得很有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