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当然要了解在《沙丘》世界观里，“香料”（The Spice）的概念究竟是什么。

以及作为“香料”的起源和守护者，并且是整个沙丘世界里厄拉科斯星球上最重要的生态霸主——沙虫（Sandworm）的故事。

沙虫，不是闽南人熟悉的土笋冻里的那种沙虫，而是弗兰克·赫伯特创造的虚构生物。

它们生活在沙漠星球厄拉科斯星（Arrakis）上，这颗星球与地球截然不同，永远处于极度干旱的生态下，没有海洋与湖泊、河流，植被稀少，所见之处只有一望无际的黄沙，水在这颗星球上是仅次于香料的珍贵资源。而造成这样极度残酷生态的罪魁祸首，就是“沙鳟”（Sandtrout）——它们会吞噬星球上的各种微生物和大量水分，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沦为彻底的荒漠化。

许多遗迹特征表明，厄拉科斯星过去曾经是一颗多水的星球，在许多个世纪前它和地球一样有着大片的海洋，但自从沙鳟出现后，厄拉科斯星就变成了一颗沙漠之星，这也证明了沙鳟也许是某种从外星降临的外来物种，它们就像是星球吞噬者一样，将每个生机勃勃的星球变得死气沉沉，但关于它的起源如今已无从考据了。

而沙虫，就是由某一部分沙鳟变异进化而来的究极生物体。

它形似地球上的蠕虫，只是体格放大了一万倍，目前观测到最大的沙虫体长超过 450 米、直径超过 40 米……嗯，也就比一整栋帝国大厦高个 70 米，差不多能一口吞下一头地球最大的生物蓝鲸吧（开局一只鲲，进化全靠吞？）。它们拥有极强的生命力，寿命可以活上千年，表皮坚硬无比，可以在地下深处自由穿梭，在沙漠里高速移动，它们在移动时会和沙尘摩擦制造出大量的沙漠闪电，所以一旦你看到远方有某处像是拿着菜刀砍电线、一路火花带闪电的，就知道此处有沙虫出没，非常危险，赶紧准备跑路吧！沙虫会吞噬一切生灵，是厄拉科斯星上的神灵使者与死亡阴影，任何伤害对它们来说都几乎无效，唯一的弱点只有水，对人类而言，水是万物之源，而对沙虫来说，水是绝对的剧毒。

听起来就相当可怕，但沙虫不只是厄拉科斯星的恶魔，也是生态的创造者。

由于缺乏植被，厄拉科斯星无法像地球一样，依靠植物的光合作用产生氧气形成适宜人类生存的环境，这颗星球上的碳氧循环与平衡全部有赖于沙虫。因为它们和植物一样，会呼出二氧化碳，然后制造出氧气，所以虽然沙虫很恐怖，但厄拉科斯人却无法离开它们。

沙虫的存在，使厄拉科斯星变成了一颗沙漠之星，但一旦沙虫消失了，厄拉科斯星就会沦为一颗彻底的死星。

而同时，这颗星球上最珍贵，甚至是全宇宙都为此而狂热追逐的资源——“香料”，就是由沙虫生产和守护的。通过吞噬水和微生物，沙虫的前身沙鳟会在地底下制造出“早期香料”，再而当地底的压力过大时，这些早期香料就会因为爆炸而挥洒到沙漠地表，经过阳光暴晒与风化，成为比黄金还要贵重的“香料”。

听名字你可能会觉得这东西和香薰什么的有关，可以卖给迪奥、阿玛尼什么的奢侈品厂牌做成香水高价出卖所以才显得贵重……并不是！香料得名仅是因为它有某种肉桂香味，它更像是一种精神性毒品，具有高度的成瘾性，同时可以让服用香料的人获得超级的进化。

这个进化是生理和心理意义上的。

服用香料的人可以寿命翻倍，身体机能进化得更加强大，拥有更强的精神力和感官知觉能力，甚至会让一部分人拥有“预见未来”的超能力。在宇宙航行中，时空折叠跃迁对宇航员的生理和心理都有极高的要求，也就是说，服用了香料变成超人类，才能克服宇宙旅行的困难。

这时候你应该就能明白这个问题了。

制造香料的代价是沙鳟吸收的大量水分，选择香料，就会让厄拉科斯星一步步沦陷为彻底没有生灵存在的死亡之星，就像是宇宙中漂浮的无数广袤死寂的行星那样。

但没有香料，人们也就无法适应星际旅行的生理挑战，创造更进一步的文明。

这个困境，是不是很像人们在人生之旅里常会遇到的很多艰难选择，是要臣服于渺茫平凡度过普通却平静的一生，还是要不计后果地为星辰大海的梦想而奋力一搏？

我相信每个人都早已有了自己的答案。

这就是月亮和六便士的抉择。

不过厄拉科斯星上的人们却没得选。

因为即使他们选择不要香料，就像《沙丘》的主角保罗最终为厄崔迪家族复仇成功，驯服了沙虫并征服统治了厄拉科斯星，得以将无尽的沙漠变回绿洲的机会，但只要“香料”存在，整个银河、宇航公会、各个家族都始终会对厄拉科斯星虎视眈眈，黑暗终将吞噬厄拉科斯星，这是保罗能够预见却无法逃避的未来。

听起来是不是有点耳熟，把厄拉科斯星想象成中东，香料当成石油，是不是就好理解多了？

怪不得有人说《沙丘》是一部政治寓言，终极内核是人性的斗争与生态、环境的哲思。人类为了科技进步、发展更高级的文明甚至是离开地球，势必会耗尽地球的能源并一点一点蚕食摧毁我们所熟知的生态环境——如果科技进步与环保是相悖的，这个代价真的值得吗？

我想这是看过《沙丘》以后，许多人都会去思考的问题。

我们也没得选，毕竟我们只是芸芸众生，不是什么命运中的预言之子，大多数人都只是被沙虫吞噬的无名路人罢了。现实往往是，站在顶端的某一小部分人只会选择香料。

他们将“香料”掠夺干净后，就拍拍屁股留下一颗荒废的星球卷土离开，去往另一颗美丽宜居的星球，至于水源？反正这颗星球再怎么干涸贫瘠，他们生来也拥有喝不完用不尽的水源，哪会管低至尘埃里的那些人们的死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