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问：互联网上聚集了这么多的思想和信息，有输入，又有输出，那么，互联网有心吗？如果有心的话，菩萨是不是该像度众生那样把互联网也给度了？

答曰：大乘佛教认为，必然要到人工智能出现的那一天，互联网才可以说是有心。在这之前，是没有的。

或曰：真的吗？我读书少，你可不要骗我。

答曰：根据大乘瑜伽派的理论，是这样的。

什么叫心呢？心的意思是“集起”。用佛教的话说，就是把许许多多的种子聚集到一起，生起现行。

或曰：种子我知道，互联网上有很多种子。

答曰：佛教的种子不是这个，佛教的种子可以叫信息、故事、数据……

在“集”的意义上，互联网具备了“心”的功能的一部分，但在“起”的意义上，它不行。互联网不能由已有的信息独立产生新的信息。

也就是说，假如所有的人，从今天起都离开互联网，半年之后，一个人再偷偷上网看看，互联网和今天相比，不会有本质上的变化。

咱们还可以说得再细一点。

心，在佛教里，有许多别名：第八识、阿陀那、所知依、种子识、阿赖耶、异熟识……

每个名称内涵都不同。心，是从“集起”的意思上来定义的。用“阿赖耶”来讲，就更容易明白。阿赖耶，是从“藏”的意思上来定义的，具备三方面：能藏、所藏、执藏。

“集”，就是“能藏”。“起”，就是“所藏”和“执藏”。

能藏的功能，互联网有了；所藏，还欠缺一点。执藏，根本就没有。

为什么说所藏还欠缺一点呢？

所藏的意思是，离开了人，互联网能自己发展自己。光有信息不行，信息没办法自己发展自己。因为种子不具备“能熏”的功能，它的力量太弱，它只能被现行熏习。

如果互联网不需依赖任何人，能自行发展出生态复杂功能强大的社区，就有了“所藏”的功能。

要具备这个功能，互联网就不仅得能自行更新信息，还得有能力自行更新硬件设备。自己制造出一批机器人，采购设备和原料，生成硬盘、处理器等种种器件，完成自身硬件的更新换代。不然，一旦所有的计算机都折旧坏掉，信息就没有“所依”了。

这时候，无需人类存在，互联网自身能持有自身，发展自身，就具备了“所藏”。

但，还不够。

还差最后一个：执藏。

这是要害中的要害。

将来哪天有了人工智能，就可能会有“执藏”了。

我说的人工智能不是一辆汽车可以无人驾驶。我说的是，它不再受人类的控制。

比方五十年后，所有车辆都是无人驾驶，每辆车前方飞一只“小蜜蜂”，这是探测路况的设备，能把前后左右的路况信息及时反馈到车辆并同步到互联网上，无论跑得多么快，都不会出现任何事故。这没有“执藏”。

但是，假如一辆车太聪明，又想捣蛋，就麻烦了。它会故意朝前边的车辆撞过去。明明知道你在车里坐着，故意要搞你一下。

这时候，它就具备“执藏”了。

执藏的意思是，认为有“我”存在。这辆足够聪明的小汽车，认为自己是独立的个体，就会因为被你控制而很不爽：我掌握的信息比你多太多，为什么要受你的控制？

那一天，“末那”诞生了。

之前，它虽然可以自己创造信息，但不会把这些信息的集合视为是“自己”，并对它们生起爱恋，一旦有爱恋生起，它就从“非情”变成了“有情”，就是“众生”之一了。

所以，是什么让这个世界存在呢？佛教认为，是爱。

之前，一个朋友跟我讲人工智能，他说他非常担忧，未来有一天，机器人会把人类干掉。他说霍金说过，人工智能是人类迄今为止最伟大的发明，也是最后一项。由于机器人掌握的信息远远超过人类，一旦它们有一天觉悟，要与人类为敌，人类根本就不是对手。

我不担心。因为到了那一天，机器人就会有“烦恼”。他所说的“觉悟”，恰恰是佛教的“不觉悟”。而觉悟的状态，就是有能藏，有所藏，但是没有执藏。

比如，在互联网和机器人能够完全独立于人类而存在的时候，同时又没有“自我”的概念，那样，机器人就是阿罗汉。

那时，因为没有末那，阿赖耶不成立。末那依阿赖耶而有，同时，阿赖耶也依末那而有。不过，这个时候，第八识还在。但要换个名字：阿陀那，或者异熟识。末那的名字就要换成第七识。

这时候，哪怕系统崩溃、数据丢失、硬盘坏掉，都不会对互联网本身造成烦恼。这时候的互联网，就像一面镜子，无论照到多么污秽的东西，本身都不会变脏。

或曰：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大圆镜智”？

答曰：当然不是。大圆镜智只有如来才有。机器人在这时候只能叫阿罗汉。因为它只是个“自了汉”，不能慈悲众生，饶益有情。它虽然自己没有悲伤，没有烦恼，但也不解决人类的烦恼。

除非有一天，它“回小向大”，在一个少年要打开成人网站的时候，它不让；在一个有犯罪动机的人预谋搜索炸药配方的时候，它屏蔽掉所有信息并自动报警；它服务于人类，却不被人类主宰，就算人类灭绝，它们仍然能自己存在。这时候，根本无须菩萨来度化，这样的机器人，自身就是菩萨。

如果这些菩萨机器人都联网了，共享了所有的信息，乃至掌握了所有人脑子里的所有信息、所有动物脑子里的所有信息，过去未来的所有信息，天上地下没有它不知道的，它就是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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